那朵花,开得悄无声息,却又惊心动魄。
它从太子骸骨那烙印着梅花血痕的后心处钻出,起初只是一个晶莹的蓓蕾,却在接触到空气与阳光的瞬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层层绽放。
花瓣薄如蝉翼,剔透如冰,边缘处却泛着一抹淡淡的血色,仿佛凝结了世间最深的怨与最纯的悲。花蕊之中,没有粉黛,只有一点豆大的、如血珀般殷红的光晕,在静静地明灭。
龙息返魂花!
这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仙葩,竟真的在这紫禁之巅,在这血与火的战场上,迎着烈日,盛开了!
随着它的绽放,一股难以言喻的奇特幽香,瞬间弥散开来。那香味,初闻之下,清冷入骨,仿佛能将人的灵魂都冻结;可细细品味,却又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温润,如同慈母的怀抱,能抚平一切伤痛。
影子那即将拍落的手掌,猛地顿在了半空。
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第一次,露出了骇然与不敢置信的神情!
他死死地盯着那朵妖异的奇花,感受着那股沁入神魂的香气,只觉得自己的心境,竟是前所未有地,出现了一丝剧烈的波动!
这……这是什么东西?!
而本己闭目待死的林渊,在闻到那股香气的瞬间,只觉得一股清凉至极的气息,顺着他的口鼻,钻入了他的体内。那气息,仿佛一道甘冽的清泉,流遍他早己枯竭的经脉,所过之处,那火烧火燎的剧痛,竟是得到了极大的缓解!
更让他震惊的,还在后面!
那朵龙息返魂花,在彻底绽放之后,竟是缓缓地,从骸骨之上,漂浮了起来。
它在空中微微一颤,花蕊中那点血珀般的光晕,陡然大盛!一道血色的光幕,如同水波般,以它为中心,骤然扩散开来!
那光幕,笼罩了方圆数丈的范围,将林渊与近在咫尺的影子,尽数包裹了进去。
光幕之中,景象,变了。
不再是金色的屋顶与湛蓝的天空。
取而代之的,是一间幽暗、阴冷的房间。
房间的陈设,华贵而压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以及……一股奇特的药味。
一个襁褓,静静地,放在一张冰冷的玉床之上。
襁褓之中,躺着一个刚刚出生不久的婴儿。他睡得很沉,小小的脸上,带着一丝安详。只是,他的呼吸,却显得异常微弱,仿佛随时都会熄灭的烛火。
在他的后心处,一块梅花形状的胎记,殷红如血。
林渊的心,猛地一颤!
他认得!那胎记,与他背上这具骸骨的印记,一模一样!
这个婴儿,就是二十年前的……太子李昭!
这是……怎么回事?幻觉吗?
就在他惊疑不定之际。
“吱呀——”
房间的门,被推开了。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走在前面的,是一个身着华贵凤袍的年轻女子。她容颜绝美,却面若寒霜,那双丹凤眼中,充满了怨毒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正是年轻时的太后,上官婉!
跟在她身后的,则是一个面白无须、身着太监服饰的青年。他微微躬着身,脸上挂着谦卑的笑容,只是那双半开半阖的眼睛里,却闪烁着毒蛇般阴冷的光芒。
年轻时的……曹正淳!
看到这两个人,林渊的呼吸,瞬间变得粗重起来!他体内的血液,仿佛都要燃烧起来!
“他……怎么样了?”上官婉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压抑地问道。
“回娘娘的话,奴才给他喂的‘牵机散’,己经发作了。”曹正淳的声音,尖细而阴柔,令人不寒而栗,“此毒无色无味,发作之时,状如急病,便是宫中最好的御医,也查不出任何端倪。最多再过半个时辰,这位……太子殿下,便会悄无声息地,魂归西天。”
“那就好……那就好……”上官婉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但她的眼中,却没有丝毫的喜色,反而,被一种更深的恐惧所填满。
她看着玉床上的那个婴儿,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憎恨,有嫉妒,有不甘,甚至还有一丝……微弱的、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母性与不忍。
“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她喃喃地问道,像是在问曹正淳,又像是在问自己,“他毕竟是……陛下的亲骨肉,也是我……我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
“娘娘!”曹正淳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您可要想清楚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如今,我们安排的那个孩子,己经被陛下当成了太子。若是让陛下知道,您生下的,是一个天生心脉孱弱、注定活不过三岁的病秧子,您猜,以陛下的脾气,会如何处置您?处置整个上官家?”
“更何况……”曹正淳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这个小东西,他虽然活不长,可他毕竟是嫡长子!只要他还活着一天,那顶太子的帽子,就永远落不到我们的人头上!娘娘,您甘心吗?您上官一族,甘心吗?”
这一番话,如同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上官婉心中,那最后一点点的迟疑与不忍。
是啊,她不甘心!
凭什么她付出了那么多,却要为一个注定早夭的废物,赔上自己和整个家族的未来?!
她的眼神,渐渐变得冰冷、坚硬。
她缓缓走到玉床边,伸出微微颤抖的手,似乎是想最后再触摸一下自己的孩子。
然而,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婴儿脸颊的那一刹那。
那原本沉睡的婴儿,竟是毫无征兆地,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清澈的眼睛啊!干净得,不染一丝尘埃。
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自己的母亲。不哭,不闹。
上官婉的身体,如遭雷击,猛地一颤!她如同被毒蛇咬了一口般,闪电地,收回了手!
“他……他看见我了!”她失声尖叫,脸上,充满了惊恐。
“娘娘莫慌!”曹正淳立刻上前一步,挡在了她的身前。他看着那双清澈的眼睛,脸上,却露出了一个愈发阴冷的笑容。
“看见了,又如何?”
他缓缓地,从怀中,掏出了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
“反正,他马上,就要变成一个……什么都看不见的死人了。”
说着,他便捏着那根银针,对着婴儿的头顶,那尚未完全闭合的囟门,就要狠狠地,刺下去!
“不——”
光幕之外,林渊目眦欲裂,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
他想要冲上去,想要阻止这一切!
但他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根本无法动弹!他就像是一个被困在牢笼里的看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世间最残忍的一幕,在自己面前上演!
“住手!”
然而,就在那根银针即将刺下的瞬间。
一声同样沙哑、却充满了惊惶与痛苦的嘶吼,竟是从林渊的身旁,响了起来!
林渊猛地转头,只见身旁的影子,不知何时,己经摘下了脸上那张黑色的面具!
面具之下,是一张苍白、清瘦,却又无比熟悉的脸!
那张脸,与年轻时的先帝李策,竟是有着七八分的相似!只是,他的脸上,从左边额角到右边下颌,有一道狰狞可怖的巨大伤疤,将他整张脸,都破坏得不成样子!
更让林渊震惊的是,他的双眼!
那双眼睛,空洞,无神!
他……竟是个瞎子!
一个瞎子,是如何成为大宗师的?!
“你是……”林渊的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不要……”
影子,或者说,那个酷似先帝的男人,却没有理会林渊。他伸出手,仿佛想要抓住什么,向着光幕中的景象,发出了绝望的哀嚎!
“不要伤害他……不要……”
光幕之中,曹正淳的动作,微微一顿。他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疑惑地,向着西周,看了一眼。
“奇怪,怎么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你听错了。”上官婉不耐烦地催促道,“快动手!迟则生变!”
曹正淳不再犹豫。
他手中的银针,狠狠地,刺了下去!
“噗嗤!”
一声轻微的、几乎微不可闻的声响。
那根淬了剧毒的银针,没入了婴儿的头顶。
婴儿的身体,猛地一颤。
他那双清澈的眼睛,瞬间失去了所有的神采。
他没有哭。
只是,两行清泪,顺着他的眼角,缓缓滑落。
最后,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生机,断绝。
“啊——”
光幕之外,那酷似先帝的男人,仰天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至极的悲鸣!
他抱着头,痛苦地跪倒在地,浑身剧烈地颤抖着。
“昭儿……我的昭儿……”
血泪,从他那双空洞的眼眶中,不断地,涌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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