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王艳就把王阳叫醒了。她脸色依旧不好看，但情绪似乎平静了许多，是一种认命般的麻木。她没再多说什么，只是递给王阳一个旧帆布包，里面装了个馒头和一瓶水。
“跟着我，别乱跑。”她言简意赅，语气不容置疑。
王阳默默接过，跟着姐姐走出了303。清晨的城中村相对安静，只有早起的摊贩和赶早班的工人。王艳熟门熟路地带着王阳穿街走巷，走了大概二十多分钟，来到一个巨大的露天广场。
这里就是劳务市场。景象比王阳想象的更加震撼。广场上黑压压地挤满了人，几乎都是和王阳年纪相仿的年轻人，他们穿着朴素的衣服，脸上带着迷茫、期盼和焦虑。空气中弥漫着汗味、尘土味和一种焦躁不安的气息。无数个招工点像蘑菇一样散落在广场各处，后面坐着的人大多表情倨傲，面前摆着简陋的纸牌，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急招电子厂普工”、“玩具厂包装工”、“五金厂冲压工”之类的信息。
“自己看。”王艳把王阳带到广场边缘，语气冷淡，“找那些大厂，名字听起来正规点的。问清楚是不是流水线，一个月多少钱，包不包吃住。别信那些说得天花乱坠的。”她顿了顿，补充道，“我中午再过来看你。”
说完，她竟真的转身就走，很快消失在涌动的人潮里，把王阳一个人丢在了这个完全陌生的、充满竞争和不确定性的地方。
王阳愣了片刻，一种被抛弃的无助感瞬间袭来，但很快就被更强的求生欲压了下去。他深吸一口气，攥紧了帆布包的带子，鼓起勇气挤进了人群。
“招工吗？男的，有力气！”他学着旁边人的样子，凑到一个招工点前。
那招工的人是个瘦削的中年男人，叼着烟，眼皮都没抬：“身份证。”
王阳心里一紧，他的身份证是真的，但家乡的事让他心虚。“……没带。”他小声说。
“没带身份证来搞乜嘢？下一个！”男人不耐烦地挥手。
接连问了几家，情况都差不多。没有身份证，或者一听他是东北来的、没有熟人介绍，对方要么首接拒绝，要么眼神就变得闪烁，给出的条件也明显更苛刻。王阳感觉自己像一件有瑕疵的商品，被人挑挑拣拣。
就在他有些气馁时，一个穿着花衬衫、戴着金链子的胖男人主动凑了过来，笑眯眯地拍他肩膀：“兄弟，找工啊？一看就是能干活的料！跟我走，电子厂，待遇好，包吃住，一个月这个数！”他伸出三个手指。作者“气吞山河的高弘”推荐阅读《东莞往事：王阳与姐姐的江湖路》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
“三百？”王阳心里一动。
“三百？开玩笑！三千！”胖男人夸张地叫道，“流水线，轻松得很！”
三千！这在王阳听来是个天文数字。他有些心动，但想起姐姐的嘱咐，又犹豫了：“哪个厂？要身份证吗？”
“厂子大的很，放心啦！身份证……暂时不用，押一个月工资就行，干满三个月退！”胖男人眼神闪烁，热络地揽住王阳的肩膀就要把他往旁边带。
王阳本能地觉得不对劲，想挣脱。就在这时，一个冰冷的声音在旁边响起：“肥佬，滚远点。”
王阳和那胖男人同时转头，看到说话的人，王阳的血液瞬间几乎凝固——是那个刀疤脸！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正冷冷地盯着那个胖男人。
胖男人看到刀疤脸，脸色瞬间煞白，刚才的热络劲消失得无影无踪，点头哈腰地赔笑：“刀疤哥……不好意思，不知道是您的人……我这就滚，这就滚！”说完，像见了鬼一样钻进人群不见了。
刀疤脸这才把目光转向王阳，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眼神依旧没什么温度：“王艳的弟弟？”
王阳心脏狂跳，紧张得说不出话，只能僵硬地点点头。
“想来干活？”刀疤脸语气平淡，不像询问，更像陈述。
王阳再次点头。
刀疤脸没再多说，只是朝广场另一个方向偏了偏头：“那边，兴达电子厂在招人，找那个穿蓝衬衫的，说青龙哥介绍的。”说完，他也不等王阳反应，转身就走了，仿佛只是顺手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王阳站在原地，半天没回过神来。青龙哥？是谁？刀疤脸为什么帮他？是因为姐姐吗？姐姐和这些人，到底是什么关系？一连串的疑问涌上心头。但眼下，工作似乎有了着落。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朝着刀疤脸指的方向挤了过去。
果然，那边有个穿蓝衬衫的中年人在招工。王阳硬着头皮上前，低声说：“是青龙哥介绍我来的。”
那蓝衬衫闻言，仔细看了看王阳，脸上的倨傲收敛了一些，点点头：“身份证带了吗？”
王阳心一横，掏出了身份证。蓝衬衫接过看了看，又还给他：“行，下午一点，还在这里集合，带你们去厂里。包吃住，一个月基本工资西百，加班另算。干不干？”
西百，和刚才那个胖子说的三千天差地别，但看起来正规很多。王阳没有选择，用力点头：“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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