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
上阳城褪去了白日的规整，被千万盏花灯点染得活色生香。
人潮如织，喧嚣鼎沸。
哪吒被裹挟在人群里，脸上明晃晃的写着不耐烦，一双眼睛却比天上的星子还亮，西处乱瞟。
“凡间的玩意儿，就图个热闹，挤死个人了。”
他嘴里嘟囔着，脚下却没闲着，东张西望，满是新奇。
敖丙跟在他身侧，一袭白衣在五光十色的灯影里，像一捧不化的雪，周遭的热闹仿佛都与他隔了一层。
“你看那个！”
哪吒忽然眼睛一亮，指向不远处一个摊位。
那摊主手艺了得，扎了一盏巨大的龙形花灯，通体火红，鳞爪飞扬，栩栩如生，在一堆兔子、鲤鱼灯笼里，霸道得不行。
“这才叫灯笼！那些花花草草的，都是小姑娘玩的！”
他扭头想跟敖丙炫耀自己的品味，却发现敖丙己经走到了摊位前。
他跟摊主低语两句，摊主连连点头，满脸堆笑地将那盏巨大的龙灯取下，恭恭敬敬的递到了哪吒面前。
哪吒抱着那比自己还高半头的龙灯，整个人都懵了。
“你……”
“你不是喜欢吗？”敖丙的声音平平淡淡，仿佛只是买的是颗大白菜。
“我……我就是说说！谁要你买了！”
哪吒脸上“腾”的烧了起来，嘴上强硬，抱着龙灯的手却收得更紧了些。
这灯，真他娘的威风！
就在这时，后方人群一阵骚动，几个喝得醉醺醺的壮汉横冲首撞地挤了过来。
哪吒抱着龙灯躲闪不及，脚下一个踉跄。
眼看就要跟个姑娘撞上，一只手忽然从旁伸出，稳稳扶住了他的手臂。
那手掌清瘦，温度微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将他拉回身边。
“跟紧点。”
敖丙的声音贴着他耳廓响起，温热的气息激得他脖颈后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我……我知道！”
哪吒心跳漏了一拍，想把胳膊抽回来，可那只手却顺势下滑，不轻不重的握住了他的手腕。
他挣扎了一下，没挣开，索性破罐子破摔，任由对方牵着。
这人手怎么这么凉。
两人被人群推着，一路走到了护城河边。
这里人少了些，河面上漂浮着无数盏莲花灯，烛光点点，汇成一条摇曳的光河。
哪吒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那点别扭和燥热，竟被这温柔的水色抚平了些。
他抱着那盏巨大的龙灯，沉默了半晌，忽然闷闷地开口：“我明天……就回去了。”
“嗯。”
敖丙应了一声，目光落在河面。
哪吒心里顿时又涌上一股无名火。
就一个“嗯”？
你倒是多说两个字啊！
“宗门里一堆破事，我这个长老也不能总在外面闲逛。”
他给自己找着理由，声音却越来越小。
敖丙侧过头看他，灯影下，那双湛蓝的眸子深不见底。
“你体内的妖力余毒虽清，经脉却未完全稳固，回青云宗闭关？”
他顿了顿，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却字字诛心。
“那里的灵气，比得上一座会走路的神品灵石矿么？”
哪吒瞬间哑火。
他抱着龙灯，傻愣愣的看着敖丙。
这话是关心他？
还是在炫富？
他脑子里一团乱麻，看着对方那张在灯火下俊美得不像话的脸，心底那点想逃跑的念头，忽然就没那么坚定了。
“……你这人，说话真是气人。”
哪吒憋了半天，挤出这么一句。
他深吸一口气，把怀里那盏宝贝得不行的龙灯往敖丙怀里一塞。
“给你，拿着！沉死了！”
说完，他扭头就走，背影瞧着气势汹汹，脚下却不快。
走出几步，他停下来，没回头，声音却传了过来。
“喂！还走不走？”
“我知道前面有家馆子，桂花酒是一绝！我请你！就当……就当谢你的灯了！”
身后一片安静。
哪吒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正觉得自己自作多情，丢人丢到家时，一阵极轻的脚步声靠近。
接着，一只微凉的手伸了过来，没有再握他的手腕，而是不容分说地，将他的手指一根根掰开，然后十指紧扣。
哪吒浑身一僵，像被雷劈中，猛的低下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
敖丙的指节修长，带着玉石般的凉意，就这么强势又自然的，嵌进了他的指缝。
“酒不急。”
敖丙的声音就在他耳边，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先陪我把灯会看完。”
哪吒的耳朵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透了。
他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后只能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含糊不清的：“……哦。”
他被敖丙牵着，重新走回那片喧嚣的人海灯河里。
手心传来的凉意，和他自己滚烫的掌心形成鲜明对比，一路从手臂烧到了心口。
……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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