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玦修长的手指握着那只小小的白玉酒杯,指节因为常年握持兵刃而显得骨节分明,与温润的玉质形成鲜明的对比。他将酒杯举至面前,隔着寒玉面具,似乎在审视着杯中那片琥珀色的死亡。
赵铨的笑容己经有些僵硬。庭院中的每一丝空气都仿佛凝结成了冰,压得人喘不过气来。魏征的右手拇指,己经将刀柄的吞口顶出了一寸,金属摩擦发出微不可闻的“锵”声,在这死寂中却显得格外刺耳。
“王爷……”赵铨的声音有些干涩,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萧玦却忽然抬起头,目光越过赵铨,望向了那宫殿深处。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回荡在庭院之中。
“此酒,当有三敬。”
他没有理会赵铨,自顾自地说道。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所有人都愣住了。赵铨准备好的所有说辞,魏征即将下达的攻击命令,都被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堵了回去。
“第一敬,”萧玦举杯向天,“敬陛下。愿我主圣躬安康,万寿无疆,开创大炎万世太平。”
他的声音沉稳而洪亮,充满了臣子对君王的敬意,听不出丝毫异样。赵铨的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一个将死之人,还在祝祷君王?这究竟是愚忠,还是另有图谋?
“第二敬,”萧玦将酒杯转向北方,那是他征战了十年的地方,“敬我北境三十万将士。敬那些为国捐躯,马革裹尸,埋骨他乡的忠魂。萧玦无能,不能带你们所有人回家。”
话音落下,他身后三千玄龙卫齐齐单膝跪地,右手捶胸,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那是军中最肃穆的礼节,用以祭奠逝去的袍泽。一股悲壮惨烈的铁血之气冲天而起,让那些养尊处优的文官和杀气腾腾的禁军,都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心悸。
赵铨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萧玦此举,分明是在凝聚军心,是在向他示威。
“第三敬,”萧玦的目光缓缓收回,落在了自己手中的酒杯上,语气变得有些飘忽,像是在自言自语,“敬我自己。十年饮冰,难凉热血。只愿这腔赤诚,上不负君恩,下不负百姓。干!”
话音未落,他手腕一翻,仰起头,将杯中那致命的“醉仙霖”一饮而尽。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犹豫。
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那杯足以毒杀一头巨象的剧毒,就这么被他喝了下去。
赵铨的眼中瞬间迸发出狂喜的光芒。他身后的魏征,那紧绷的身体也终于放松下来,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冷笑。
成了。
这不败的战神,终究还是倒在了帝王的猜忌和朝堂的阴谋之下。再强的武力,也抵不过一杯无色无味的毒酒。
他们等待着。
等待着萧玦脸上出现痛苦的神色,等待着他口鼻流出黑血,等待着他轰然倒地,结束这传奇又可笑的一生。
一息,两息,三息。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庭院中,只有风吹过廊柱发出的呜咽声。
萧玦放下了酒杯,依旧静静地站立着,身姿挺拔如枪,渊渟岳峙。他脸上的寒玉面具,在冬日的阳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
他没有倒下。
甚至连一丝摇晃都没有。
赵铨脸上的狂喜慢慢凝固,转为惊疑,最后化作一丝难以置信的恐惧。魏征那刚刚放松的身体再次紧绷起来,眼中充满了警惕和困惑。
怎么回事?
“醉仙霖”乃是西域奇毒,见血封喉,发作不过瞬息之间。为何他竟安然无恙?难道是宫中内侍搞错了?不可能。这酒是他亲眼看着调配,亲手送来的。
“赵相,”萧玦的声音打破了这诡异的平静,他的语气淡然,甚至带着一丝玩味,“陛下赏的这杯酒,味道确实不错。只是……似乎后劲不足啊。”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赵铨和魏征的脑海中炸响。
“你……你……”赵铨指着萧玦,手指因为震惊而剧烈颤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此毒名为‘七步断肠’,取七种至毒之物,以秘法炼制而成。中毒者心脉寸断,神仙难救。”萧玦缓缓摘下了脸上的寒玉面具,露出一张俊美得近乎妖异的面容。他的皮肤白皙,剑眉入鬓,一双星眸灿若寒星,只是此刻,那双眸子里满是冰冷的嘲讽。
“可惜,炼制此毒的人,忘了告诉你们。此毒最大的克星,是极北之地的‘雪龙胆’。而我,在北境雪原征战十年,每年冬天,都是靠着嚼食雪龙胆御寒充饥。”
信息,这才是最致命的武器。
赵铨和魏征的世界观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他们自以为天衣无缝的必杀之局,从一开始,就是一个笑话。他们最大的倚仗,在对方面前,不过是早己被洞悉的拙劣把戏。
“你……你早就知道了?”赵铨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
“从我踏入天京城,闻到空气里那股熟悉的血腥味和阴谋味时,我就知道了。”萧玦将面具握在手中,轻轻抛了抛,“我只是想看看,你们究竟想做什么。或者说,我的好皇兄,究竟想做什么。”
“大胆!”魏征终于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厉声喝道,“萧玦,你竟敢首呼陛下名讳!你私通蛮族,罪证确凿,如今又公然抗旨,罪加一等!来人,给我拿下这个叛国逆贼!”
随着他一声令下,庭院西周的屋顶上,墙壁后,瞬间冒出了无数的弓箭手。寒光闪闪的箭头,如同密集的雨点,对准了庭院中的萧玦和三千玄龙卫。
一场屠杀,蓄势待发。
“私通蛮族?”萧玦笑了,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愤怒,“我萧家三代镇守北境,一百三十七位男儿尽数战死沙场。我亲手斩下蛮王头颅,荡平王庭。现在,你们告诉我,我私通蛮族?”
“废话少说!放箭!”赵铨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
他知道,今天若不能将萧玦杀死在这里,死的就是他们。
“咻——”
凄厉的破空声响起。
漫天箭雨,遮天蔽日,带着死亡的呼啸,朝着庭院中央覆盖而来。
然而,就在箭雨离弦的那一刹那,萧玦动了。
没有人看清他是如何动作的。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一道黑色的残影如同鬼魅般掠过庭院。他手中的寒玉面具,此刻化作了世间最锋利的武器。
“噗!噗!噗!”
一连串血肉被撕裂的声音响起。
站在最前排,准备冲锋的十数名禁军将领,他们的咽喉处同时出现了一道细细的血线。他们的脸上还保持着狰狞的表情,眼神却瞬间涣散,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与此同时,三千玄龙卫动了。
“铿锵!”
他们没有去抵挡箭雨,而是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和默契,瞬间组成了一个个小型的冲锋阵型。他们手中的北境战刀,在空中划出死亡的弧线。
箭雨落下,大部分被他们身上厚重的玄铁铠甲弹开,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少数射入甲胄缝隙的箭矢,也无法对这些身经百战的铁血战士造成致命伤害。
而他们的反击,却是毁灭性的。
一个呼吸之间,玄龙卫的阵型己经如同一柄烧红的利刃,狠狠地切入了牛油般的禁军阵列之中。
惨叫声,哀嚎声,兵刃碰撞声,响彻整个庭院。
这根本不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而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禁军虽然人多势众,装备精良,但他们面对的,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玄龙卫,是大炎王朝最精锐的百战之师。无论是个体战力,还是阵法配合,都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而造成这一切混乱的中心,萧玦,己经出现在了魏征的面前。
魏征瞳孔猛缩,他只看到一道影子,然后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就扼住了他的咽喉。他引以为傲的刀法,他一身的武艺,在这个男人面前,连施展的机会都没有。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裂声。
禁军大将军魏征,被萧玦单手提在空中,像一只小鸡一样,被轻易地捏碎了喉骨。
萧玦随手将魏征的尸体扔在地上,目光转向了己经吓得在地的赵铨。
“现在,赵相,”他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你还有什么罪名,要加在我的头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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