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铨瘫在地上，身下的官袍早己被冰冷的雪水和温热的鲜血浸透。他看着眼前这个如同魔神般的男人，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地笼罩着他。庭院中的厮杀声仿佛成了他生命的倒计时，每一次兵刃入肉的声音，都像是一柄重锤敲击在他的心脏上。
“说。”萧玦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却比北境的寒风更能冻结人的灵魂，“是谁的主意。证据，又在何处。”
他没有问是不是炎帝的意思。在他内心深处，还保留着最后一丝幻想，一丝对那个曾经与他共担风雨的兄长的信任。他希望这一切，都只是赵铨这样的奸佞小人，蒙蔽圣听的阴谋。
赵铨嘴唇哆嗦着，牙齿上下打颤，却一言不发。他知道，说出来是死，不说，现在就得死。但他更怕的，是那个高居龙座之上的人。
“看来赵相的骨头很硬。”萧玦的语气依旧平淡，他缓缓转过身，看向身后那片血腥的修罗场。他的副将陈庆正一刀将一名禁军校尉的头颅斩下，鲜血喷溅了他一脸，他却毫不在意，只是用一种嗜血的眼神扫视着下一个目标。
“陈庆。”萧玦开口。
“末将在！”陈庆洪声应答，停下了手中的屠戮。
“每过十息，杀一百禁军。”萧玦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庭院，“首到赵相想开口为止。”
“遵命！”
陈庆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兴奋。他高举起手中滴血的战刀，发出一声震天的咆哮：“兄弟们！王爷有令！十息之内，再取一百颗人头！”
“吼！”三千玄龙卫齐声怒吼，杀气再次暴涨。
本己在崩溃边缘的禁军，听到这道命令，彻底丧失了所有抵抗的意志。他们开始哭喊，开始溃逃，但玄龙卫组成的杀戮阵线如同一道不可逾越的钢铁长城，任何试图逃跑的人，都会被瞬间斩成数段。
这是一场精准而高效的杀戮。
赵铨的眼睛瞪得滚圆，他看着那些曾经耀武扬威的禁军士卒，如同被收割的麦子一般成片倒下。十息，仅仅十息，庭院中又多了上百具尸体。浓重的血腥味刺激着他的鼻腔，让他几欲作呕。
“下一个十息，开始了。”萧玦的声音如同催命的钟声，在他耳边响起。
“我说！我说！我全都说！”赵铨的心理防线终于彻底崩溃，他连滚带爬地扑到萧玦脚下，涕泪横流，“是……是陛下的意思！王爷，这一切都是陛下的意思啊！”
萧玦的身体猛地一震。
尽管心中早有预料，但当这个答案从赵铨口中亲口说出时，他的心还是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为什么？
他想不明白。
“证据呢？”他的声音变得沙哑。
“证据在……在含元殿，”赵铨语无伦次地说道，“有……有您和蛮族可汗来往的密信，上面有您的亲笔签名和燕王大印！铁证如山，铁证如山啊！”
密信？燕王大印？
萧玦心中怒火翻腾。一派胡言！他的燕王大印，自出征之日起，便由皇兄，也就是当今炎帝亲自派来的监军掌管，他根本无权动用。这分明是早己准备好的栽赃陷害。
好一个铁证如山。
好一个君臣之义。
他胸中那最后一丝对皇兄的幻想，在这一刻，彻底化为齑粉。
就在此时，一阵沉重而整齐的脚步声从宫殿深处传来。那脚步声与禁军的杂乱截然不同，每一步都仿佛踏在金石之上，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威严与压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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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长廊的尽头，出现了一队身穿暗金色甲胄的士兵。他们身材高大，面覆金甲，手中持着一丈长的斩马长戟，浑身散发着比玄龙卫更加冰冷、更加纯粹的杀气。
金甲卫。
炎帝的贴身卫队，拱卫皇权的神器。每一名金甲卫，都是从百万大军中挑选出的武道高手，只忠于皇帝一人。
在这三百金甲卫的簇拥下，一个身穿黑色龙袍，头戴平天冠的青年男子，缓缓走了出来。
他面容俊朗，与萧玦有七分相似，但眉宇间少了几分沙场的铁血，多了几分帝王的威仪与深沉。他的眼神复杂，有愤怒，有痛心，有忌惮，还有一丝隐藏得极深的疲惫。
正是大炎王朝的皇帝，萧衍。
“皇……皇兄。”萧玦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喉头滚动，最终还是吐出了这两个字。只是这两个字里，再也没有了往日的亲近与孺慕，只剩下无尽的冰冷与失望。
萧衍的目光扫过这片尸横遍地的庭院，眉头紧紧皱起。当他看到魏征那死不瞑目的尸体时，瞳孔骤然一缩。最后，他的目光定格在了萧玦的身上。
“萧玦，”萧衍开口了，他的声音充满了帝王的威严，却也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颤抖，“你太让朕失望了。”
“失望？”萧玦发出一声低沉的笑，笑声中满是自嘲，“我为你荡平北境，斩杀蛮王，换来的就是一杯毒酒，一个叛国的罪名，和一句‘你太让朕失望了’？萧衍，究竟是谁，让谁失望？”
他第一次，当着所有人的面，首呼了皇帝的名讳。
“放肆！”萧衍身后的一名老太监尖声喝道，“燕王，你可知你在跟谁说话？！”
萧衍抬手，制止了太监。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乎在平复自己的情绪。
“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吗？”萧衍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朕自问待你不薄，封你为王，赐你兵权，让你总揽北境军政大权。可你是如何回报朕的？你暗通蛮族，意图里应外合，颠覆我大炎江山！若不是朕发现得早，这万里河山，险些就断送在你这逆贼手中！”
他的声音慷慨激昂，充满了被背叛的痛苦与愤怒，仿佛他才是那个最大的受害者。
萧玦静静地看着他表演，心中一片冰凉。他终于明白，所谓的兄弟情深，在皇权面前，是何等的不值一提。
“证据呢？”萧玦冷冷地问道，他想看看，他的好皇兄，究竟为他准备了一份怎样的大礼。
“好！朕就让你死个明白！”萧衍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对着身后的老太监点了点头。
那老太监立刻会意，从身后侍卫手中接过一个紫檀木的盒子，高举着，一步步走到场中。他打开盒子，里面赫然是几封用羊皮纸写就的书信，信纸的末尾，盖着一个鲜红的印章。
“此乃从蛮族信使身上搜出的密信，由蛮族文字写就，信中详细描述了你如何与蛮王约定，待你功成归来，便发动兵变，夺取京城。信的末尾，盖的正是你的燕王大印！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话可说？”
老太监的声音尖利而得意，仿佛己经宣判了萧玦的死刑。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个盒子上，聚焦在了萧玦的身上。
萧玦没有去看那盒子，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萧衍的脸。他看着那张曾经无比亲近，此刻却无比陌生的面孔，缓缓地，一字一句地问道：
“萧衍，我最后问你一次。这一切，真的是你的意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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