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
兰城外，一处破败的山神庙里。
杨凤刚一脚踹翻了面前的火盆，火星子溅得到处都是。
“废物！一群废物！”他通红着眼睛，像一头被困住的野兽。
“黑旋风那个蠢货，进城搞点吃的，人没了！现在连个信儿都没有！”
他手底下的一个心腹缩着脖子，小声说：“大哥，城里……城里怕是出事了。
我听说，前两天，大批的特务都跑到公安局自首去了。
咱们在城里的眼线，怕是……全都折了。”
杨凤刚的心猛地一沉。
特务自首？
这帮软骨头！
这意味着什么，他比谁都清楚。
情报网，全完了！
除夕。
家家户户都挂上了红灯笼，贴上了新春联，空气里弥漫着鞭炮的硫磺味和饭菜的香气。
叶青和多门刚走进公安局大院，就感到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院子里，行动组的几十号人全副武装，正在做着出发前的最后检查。
一排排的冲锋枪，一箱箱的子弹，还有几门小口径的迫击炮，都搬上了卡车。
郑朝阳正拿着一份地图，跟几个队长比比划划，看见叶青，他眼睛一亮。
“叶青！你可算来了！”
郑朝阳几步跑过来，一把搂住他的肩膀，压低了嗓门，语气里全是兴奋。
“杨凤刚那孙子的老窝，找到了！就在城外三十里的黑风口！
罗局下了死命令，今天必须把他端了！怎么样，去不去？送他一份新年大礼！”
叶青看着那些整装待发的战友，又看了看郑朝阳那张跃跃欲试的脸。
他笑了。
那笑容里，带着几分冷冽的杀气。
“去。”
“怎么能不去。”
“这顿年夜饭，我必须得请他吃。”
他没再多说废话，径首走向了旁边的武器架。
没有选短小精悍的冲锋枪，也没有选手枪。
他伸手，取下了一杆半自动的加兰德步枪。
拉开枪栓，检查了一下机簧，又熟练地将一个装满八发子弹的弹夹。
“啪”地一声，按进了弹仓。
清脆的金属撞击，在热闹的除夕夜里，宣告了一场猎杀的开始。
多门往前一步，刚想开口，叶青就像背后长了眼睛，头也不回。
“师父，您留下。”
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多门一口气堵在胸口，胡子都翘了起来。
“怎么？翅膀硬了，瞧不上你师父这把老骨头了？
我告诉你，当年我跟着老板在关外跟小鬼子拼命的时候，你还……”
“多门师傅，多门师傅！”郑朝阳赶紧上来打圆场，满脸堆笑，半推半扶地把老爷子往后拉。
“您误会了，您是咱们的定海神针啊，您得出马，那得是多大的事儿？杀鸡焉用牛刀嘛！”
他凑到多门耳边，压低了声音。
“再说了，局里也不能没人啊。
我和老叶他们都走了，万一城里有点什么风吹草动，还得您跟白玲同志坐镇指挥不是？
这叫……这叫战略后备！”
多门听着这新鲜词，脸色稍缓，但还是哼了一声，显然不太买账。
这时，罗勇大步走了过来，他拍了拍多门的肩膀，神情严肃。
“老哥，朝阳说的对。这次行动，性质不一样。”
罗勇指了指院子里那些略显青涩的面孔。
“你看，这次行动，我特意没让咱们行动组的主力全上。
大部分都是从各个分局、警署抽调上来的年轻同志。为什么？”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
“杨凤刚，一个跳梁小丑而己。根据情报，他手底下能打的，拢共也就一百多号人。
咱们要是主力尽出，传出去都让人笑话。
这次，就当是拉练了，让这些新兵蛋子见见血，省得以后碰上硬茬子尿裤子。”
罗勇的话说得很实在，也很有说服力。
这根本不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而是一场单方面的武装示威。
多门心里的那点不甘，终于散了。
他知道，罗勇说的是对的。
时代真的变了，靠个人勇武的时代，过去了。
他重重地拍了拍叶青的肩膀，力道不小。
“小子，给我打得漂亮点！”
“别给老子丢人！”
叶青咧嘴，露出一口白牙。
“放心吧，师父。”
“这顿年夜饭，管饱。”
吉普车在夜色里颠簸前行，车灯划破了郊外的黑暗。
郑朝阳把着方向盘，兴奋得脚下油门都踩得深了几分。
郝平川坐在副驾驶，抱着他的冲锋枪，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儿，一条腿还在不停地抖。
后座，叶青正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里的加兰德步枪。
坐在他身边的，是个面孔有些陌生的年轻人，二十出头，坐得笔首，一言不发，眼神锐利。
“老叶，给你介绍下！”
郑朝阳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这位是林向方，刚从部队转业过来的，一手枪法，绝了！
咱们局里考核，他回回都是头名！”
郝平川在前面插嘴：“哦？是吗？有咱们老叶牛？”
林向方闻言，终于抬眼看了看身边这个气定神闲的男人，眼神里带着几分审视和不服气。
叶青像是没听见他们的对话，只是用手指轻轻抚过枪身冰冷的金属纹理。
他忽然开口，声音平淡。
“这枪不错，就是公家的，用着不趁手。”
他看向郑朝阳。
“回头，把我藏在灯罩那儿的老伙计取回来。那家伙，才叫宝贝。”
郑朝阳哈哈大笑。
“你宝贝可真多！放心吧，丢不了你的！等这事儿完了，我亲自给你扛回来！”
林向方听着他们的对话，眼神里的锐气收敛了些，多了几分好奇。
他也是玩枪的行家，自然知道，一个枪手对自己武器的执着意味着什么。
这个叫叶青的男人，恐怕不只是“牛”那么简单。
车队在距离黑风口约两公里的地方停了下来。
凛冽的寒风从山谷里灌进来，吹得人脸生疼。
郝平川第一个跳下车，把冲锋枪往胸前一挎，压了压帽檐。
“我先摸上去看看情况，你们等我信号！”
他猫着腰，像一只灵巧的狸猫，三两下就消失在了夜色笼罩的山林里。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
大约十分钟后，对讲机里传出郝平川压抑着兴奋的声音。
“头儿！看见了！就在山神庙里！那帮孙子正围着火堆烤火吹牛逼呢！
门口就俩哨兵，冻得跟孙子似的，脑袋都快缩进裤裆里了！”
罗勇的声音从指挥车里传来，冷静而果断。
“各单位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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