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目相对。
苏念安的心脏几乎在这一刻停止了跳动。他预期会看到一双属于野兽的冰冷竖瞳，或是充满怨毒的鬼魅目光，己经做好了被撕碎或吓晕的准备。
然而，并没有。
那双睁开的眼睛，并非预想中的幽绿兽瞳，而是…人类的眼眸。颜色是深潭般的墨黑，在月光和萤石的微光下，显得清澈，却又深不见底，仿佛蕴藏着无数无法言说的故事。
只是，那眸子里最初带着一丝刚醒来的迷茫，随即迅速被一种冰冷的、近乎本能的凶戾所覆盖，如同被惊扰的猛兽，下意识地露出了防御和警告的姿态。这眼神让苏念安猛地一哆嗦，几乎要尖叫出来。
但那股凶戾并未持续。她的目光落在缩在角落、抖得如同秋风落叶、脸上满是泪痕和恐惧的少年身上时，那层冰冷的外壳似乎微微松动了一下。
她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茫然，有警惕，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沉的、仿佛穿越了漫长岁月的疲惫和…某种难以解读的悲伤。那绝非一头纯粹凶兽该有的眼神。
她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苏念安甚至能感觉到那目光在他脸上细细扫过，仿佛在辨认什么，又像是在努力压制着什么。
然后，令人意外的是，她眼中那最后一丝残余的凶戾也渐渐褪去了。她微微蹙起了眉，那抹与稚气面容不符的幽怨似乎更深了些。
她移开了视线，不再看那吓得快要魂飞魄散的少年，仿佛他只是洞里一件令人困扰的摆设。
她默默地、动作有些僵硬地从铺着兽皮的石床上下来。赤足踩在冰凉的石地上，没有发出丝毫声响。她身上那件宽大的白衣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更显得她身形单薄。
她径首走向洞穴的一角，那里整齐地堆放着一些用干净树叶和竹筒包裹好的东西。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翻开几片宽大的叶子，露出下面藏着的东西——一些晒干的、颜色各异的野果肉，一小罐看起来像是蜂蜜的粘稠液体，还有几块打磨光滑、类似石臼和石板的工具。
苏念安完全懵了，恐惧依旧占据着主导，但眼前这诡异的一幕让他暂时忘记了哭泣和求饶，只是呆呆地看着，大脑无法处理接收到的信息。
她想干什么？那些是…食物？她要…现场进食？用那些工具？
只见少女拿起一小块干果肉，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然后又拿起另一种。她的动作显得有些笨拙，甚至有点手忙脚乱，仿佛对这些事情并不熟练，但又异常专注。
她将选好的果肉小心地放进石臼里，然后用一个小的石杵开始慢慢研磨。研磨得很仔细，很慢，发出轻微的、有规律的沙沙声。接着，她滴入几滴蜂蜜，又加入一点不知名的、散发着清香的粉末，继续研磨、搅拌。
整个过程，她都没有再看苏念安一眼，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石臼中的混合物上，侧脸在微光下显得格外认真，甚至带着一种奇异的虔诚。
最后，她将混合好的、呈现出淡淡暖黄色的粘稠糊状物，小心地倒在干净的石板上，然后用指尖——她的手指纤细苍白，指甲修剪得很干净——极其耐心地，一点点将它塑造成一个简单的、五瓣花的形状。
每一个花瓣都勾勒得小心翼翼，仿佛在完成一件极其重要的艺术品。
做完这一切，她看着石板上那枚简陋却完整的花形甜点，似乎微微松了口气。然后，她终于再次抬起头，目光重新投向依旧缩在角落、大气不敢出的苏念安。
她拿起那枚甜点，缓缓走向他。
苏念安瞬间又绷紧了身体，恐惧再次袭来，下意识地又想往后缩，却己是退无可退。
少女在他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停下，蹲下身，将手中那枚散发着淡淡果蜜清香的、造型稚拙的花形甜点，轻轻放在了他面前的干草上。
然后，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用那双墨黑的、情绪复杂的眼睛看了他一眼，便站起身，默默地走回了石床那边，重新蜷缩起来，背对着他，仿佛一切都与她无关了。
洞穴里，只剩下那枚静静地躺在干草上的、小小的甜点，散发着与这血腥、恐惧之夜格格不入的、微弱的甜香。
无声无息，却比任何言语都更令人困惑。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虎魄芳华(http://www.220book.com/book/W265/)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