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市府办食堂的玻璃门在正午的阳光下泛着暖光，十二点的铃声刚过，穿着藏青衬衫、深色西装裤的干部们就陆续涌了进来。窗口前的队伍排得不算长，蒸汽裹着饭菜的香气飘过来，混着不锈钢餐盘碰撞的清脆声响，倒有几分烟火气。
沈知予站在队伍末尾，指尖捏着口袋里的饭卡 —— 这是昨天人事科刚发的，里面每月有三百块餐补，对现在的他来说，得省着用。前面的人点了红烧排骨、清蒸鱼，餐盘里堆得满满当当，他盯着菜单看了半天，最终还是对打菜阿姨说：“麻烦来一份青椒炒肉，再来个炒青菜，米饭多盛一点，谢谢。”
阿姨麻利地舀了一勺青椒炒肉，肉片不算多，青椒占了大半，又添了勺绿油油的青菜，最后把米饭压得实实的，递过餐盘：“小伙子刚入职的吧？多吃点，下午才有劲干活。”
沈知予道了声谢，找了个靠角落的位置坐下。这里挨着通风口，偶尔有凉风飘过来，能避开大部分人的视线。他拿出筷子，刚夹起一块青椒，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带着刻意放大的笑意。
“还是咱们体制内食堂好，你看这排骨，炖得软烂入味，外面餐馆哪有这实惠？”
沈知予的筷子顿在半空，抬头望去。只见阮知夏和两个穿浅蓝色衬衫的女人走过来，她们胸前别着 “云溪县政务服务中心” 的工作牌，阮知夏手里端着的餐盘里，不仅有一大块红烧排骨，还有一瓶冰镇可乐，瓶身上的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滴。
她身边的女人笑着附和：“可不是嘛，以前在私企上班，天天吃外卖，油大还不卫生。现在好了，顿顿有荤有素，还不用自己掏钱。”
阮知夏点头，眼睛扫过食堂，像是在找空位，目光突然定在沈知予这边。原本带笑的脸瞬间僵了一下，嘴角的弧度收了回去，脸色微微发白，脚步也顿住了。
沈知予低下头，继续扒拉米饭，假装没看见。他知道，现在的阮知夏，最不想在熟人面前和他扯上关系，尤其是在她刚融入的 “体制圈子” 里。
可偏偏事与愿违，阮知夏身边的女人顺着她的目光看过来，疑惑地问：“小阮，你认识那位？”
阮知夏深吸一口气，拉着同事往旁边的空位走，声音却故意提得高了些，确保沈知予能听见：“哦，以前的校友，好多年没联系了。毕竟现在圈子不一样，也没什么好聊的。”
“校友啊？” 另一个女人凑过来，眼神里带着点打趣，“那他怎么没考上体制？看穿着，不像是咱们系统的人吧？”
这话像根细针，袁老头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轻轻扎在沈知予心上。他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却没抬头，只是把碗里的青菜往嘴里送，嚼得有些用力。
阮知夏没接话，只是催促同事：“快吃吧，下午还要回去整理材料呢，别迟到了。” 她拿起筷子，夹起排骨啃了一口，眼神却又不自觉地往沈知予的餐盘扫了一眼 —— 那盘青椒炒肉里没几块肉，青菜倒是堆得满，米饭压得实实的，一看就是想多填肚子。
她的嘴角悄悄勾起一丝轻蔑，快得让人抓不住，随即又恢复了平静，低头和同事说笑起来，仿佛沈知予只是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沈知予把碗里的最后一口米饭扒干净，拿起餐盘准备去回收处。路过阮知夏那桌时，他脚步放得很轻，尽量不引起注意。可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女声在他身边响起：“沈同事，等一下。”
沈知予愣了一下，转头看去。只见一个穿白色衬衫的女人站在旁边，手里端着餐盘，里面是一份番茄炒蛋和一碗豆腐汤。她戴着细框眼镜，头发扎成低马尾，胸前的工作牌上写着 “政策研究室 苏清然”。
苏清然指了指他餐盘里没怎么动的青椒炒肉：“青椒有点辣，你要是吃不惯，我这里的番茄炒蛋没放辣，要不要换一点？”
沈知予连忙摇头：“不用了，谢谢苏科长，我能吃辣。” 他有点意外，自己刚入职没几天，苏清然怎么会认识他。
苏清然笑了笑，没再坚持，只是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阮知夏那桌，正好撞见阮知夏收回的目光和那尚未完全褪去的轻蔑。她的眼神微微顿了一下，随即转向沈知予：“下次打饭要是不确定口味，可以先问阿姨要一点点试吃，免得浪费。”
“好，谢谢苏科长提醒。” 沈知予道谢后，快步走向回收处，心里却泛起一丝暖意。刚才阮知夏带来的尴尬和委屈，好像被苏清然这两句简单的话冲淡了些。
他不知道的是，苏清然刚才一首坐在不远处，把阮知夏的反应看得清清楚楚。她见过太多像阮知夏这样的人，一朝进入体制，就急于和过去的 “普通人” 划清界限，却忘了自己也曾是其中一员。而沈知予的安静和隐忍，反倒让她多留了个心眼 —— 这个刚入职的递补新人，似乎比表面看起来更有韧性。
沈知予走出食堂时，正午的太阳正烈。他抬头看了看行政中心大楼上的国徽，心里默默告诉自己：现在的尴尬不算什么，总有一天，他会用实力证明，自己并不比任何人差。他掏出手机，把刚才没吃完的青椒炒肉拍照存进相册，不是为了抱怨，而是为了提醒自己 —— 这是他当下的处境，也是他必须努力改变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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