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阳光透过江州市府办的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长条光斑。午休时间的办公室静悄悄的，有人趴在桌上补觉，有人戴着耳机刷视频，键盘敲击声暂时停了，只剩下空调出风口的轻微呼呼声。
沈知予揉了揉发酸的肩膀，把面前的《凤鸣镇饮水工程异常说明》推到一边。从早上到现在，他己经核对了三遍数据，眼睛有点发花，想拿出手机刷几分钟，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
他掏出那部屏幕裂了道缝的旧手机，解锁时指尖在裂纹上顿了顿 —— 这手机还是大学毕业时买的，阮知夏以前总说 “等以后有钱了，给你换个新的”，现在想来，那些话就像泡沫，一戳就破。
微信图标右上角跳着小红点，他随手点开，朋友圈页面刷了几下，一张刺眼的照片突然跳了出来。
是阮知夏发的。
照片里，她穿着熨得平整的浅蓝衬衫，胸前别着 “云溪县政务服务中心” 的工作牌，手里举着一本红色的荣誉证书，证书上 “体制内新人奖” 几个字格外醒目。背景是云溪县政府大楼的正门，台阶宽阔，柱子巍峨，阳光洒在她脸上，笑容里满是得意。
配文更扎眼：“云溪县体制内新人奖，感谢领导认可！选对路比选对人重要～”
最后那个波浪号，像根细刺，轻轻扎在沈知予心上。他太清楚这句话的意思 ——“选对路” 是指她进了体制，“选对人” 则是暗讽当初跟他在一起是错的。
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他盯着照片看了几秒，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手机，指节泛白。
“哟，这不是你前女友吗？” 一个声音突然在旁边响起。
沈知予猛地抬头，看见李姐端着保温杯走过来，正凑着他的手机屏幕看。李姐是综合科的老员工，平时爱八卦，上次食堂偶遇的事，她大概也听人说了些。
“都拿‘新人奖’了啊，” 李姐咂咂嘴，语气里带着点感慨，又有点无意的对比，“还是云溪县政务中心好，刚入职就能拿奖。小沈啊，你可得加把劲，别被人家落下太远。”
沈知予没说话，只是指尖在屏幕上按了一下，锁屏。手机暗下去的瞬间，他把手机塞进抽屉，重新拉过《凤鸣镇饮水工程异常说明》，拿起笔，假装要继续核对数据。
他知道李姐没有恶意，只是随口一说，但 “别被人家落下太远” 这句话，还是像块小石头，沉在心里。
李姐见他不说话，也没再多问，笑着走开了：“我去倒杯水，你也歇会儿，别总盯着材料看。”
办公室又恢复了安静，沈知予却没了放松的心思。他翻开说明，目光落在 “红旗村饮水管道更换长度” 那行数据上，可脑子里却总跳着阮知夏朋友圈里的笑容 —— 那是一种笃定、优越的笑，仿佛己经站在了他永远够不到的高度。
“别跟她比这些虚的。” 一只手突然拍在他的肩膀上。
沈知予回头，看见王志涛端着一碗泡面走过来，手里还拿着两根火腿肠。王志涛是综合科里少数对他真心的人，上次递工作手册的事，他一首记在心里。
“我刚听见李姐跟你说话了，” 王志涛把一根火腿肠放在他桌上，压低声音说，“她拿的那‘新人奖’，我打听了，云溪县政务中心每年都评，基本是新入职的都有，就是个鼓励性质的，没什么含金量。你跟她比这个干嘛？”
沈知予拿起火腿肠，包装纸的塑料声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他抬头看王志涛，眼里的沉闷散了些：“我没跟她比，就是觉得…… 有点不甘心。”
“不甘心有啥用？” 王志涛坐在他对面的空位上，撕开泡面桶，“她靠炫耀撑场面，你靠实打实的工作说话，谁真谁假，以后走着瞧。你把这份饮水工程的说明弄好，周副主任看了肯定认可，这比什么‘新人奖’都管用。”
这话像一盆冷水，浇醒了沈知予。他看着桌上的《凤鸣镇饮水工程异常说明》，突然觉得刚才的情绪有点可笑 —— 阮知夏拿个虚的奖项就沾沾自喜，而他手里的这份说明，关系到凤鸣镇农户的实际利益，比那些表面的荣誉重要多了。
他点点头，把火腿肠放进抽屉，拿起笔：“你说得对，我得把这个弄好。”
王志涛笑了：“这才对嘛。我泡碗面，你要不要一起吃点？”
“不用了，我等会儿去食堂吃。” 沈知予低头，笔尖落在纸上，开始认真修改说明里的措辞。
下午的办公室重新热闹起来，键盘声、电话声此起彼伏。沈知予没再想阮知夏的朋友圈，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了说明上。他对照着之前调研时记的笔记，补充了 “红旗村饮水管道重新验收的具体步骤”，又算了一笔账 —— 如果追回多申请的 2 万元，能给村里多装三个饮水点，正好覆盖没通自来水的几户老人。
不知不觉，窗外的天暗了下来，办公室里的人陆续走光了，只剩下他一个。空调关了，有点闷热，他起身倒了杯凉水，喝了一口，又坐回工位继续写。
墙上的挂钟指向晚上九点时，沈知予终于停下笔。手里的《凤鸣镇饮水工程异常说明》己经补充得满满当当，不仅有问题分析、数据支撑，还有详细的整改建议和预期效果，甚至标注了需要协调的部门和联系人。
他把说明仔细折好，放进公文包，又收拾了桌上的材料，关灯锁门。
走出行政中心大楼时，晚上的风有点凉，吹在脸上很舒服。沈知予抬头看了看夜空，星星不多，但月亮很亮。他摸出手机，没再打开朋友圈，而是给王志涛发了条消息：“说明改好了，明天交给周副主任，谢谢你今天的话。”
很快，王志涛回复：“加油！看好你。”
沈知予笑了笑，把手机揣回兜里，脚步轻快地走向公交站。他知道，阮知夏的 “选对路” 或许能让她风光一时，但他走的这条路，虽然慢，却每一步都踩在实地上 —— 总有一天，他会用自己的方式，证明谁的选择才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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