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重，无月，只有几颗寒星点缀在天幕上。山风穿过林木，发出呜呜的声响，掩盖了细微的动静。军首属侦察连连长孙德胜，带着一支精干的十二人小分队，连同西名经验丰富的炮兵，正悄无声息地行进在崎岖的山路上。
他们每个人身上都背负着沉重的负荷。除了自身的武器弹药、干粮和水，两名炮兵扛着分解状态的81毫米迫击炮座板，另外两名扛着炮管和两脚架，其余侦察兵则两人一组，用特制的帆布背囊分担着沉重的迫击炮弹，每枚炮弹都小心地用软布隔开，防止碰撞。
孙德胜走在最前面，像一头灵敏的山豹，依靠着记忆和指北针，在几乎无法辨认的兽径和岩石缝隙间穿行。他时不时停下来，举起手示意停止，侧耳倾听周围的动静，确认安全后才继续前进。汗水浸湿了他们的军装，又被夜风吹得冰凉，但没有一个人发出怨言，只有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
他们的目标，是距离无名山谷侧后方约一千两百米的那个制高点。这条路是孙德胜上次侦察时发现的，远比正面接近要隐蔽，但也更加艰险难行。
“停。”孙德胜再次举手，压低声音。前方传来细微的流水声，一条不大的山涧挡住了去路。他示意两名侦察兵先涉水过去，在对岸建立警戒，然后其余人才依次快速通过。冰冷刺骨的溪水没过大腿，让人忍不住打寒颤。
过了山涧，又是一段陡峭的上坡。背负着炮管和炮弹的士兵们几乎是在爬行，手指紧扣着岩石缝隙，脚蹬着勉强可以借力的地方，一点点向上挪动。沉重的背囊勒进肩膀，带来火辣辣的疼痛。一名背着炮弹的士兵脚下一滑，差点摔倒，旁边的人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他，炮弹在背囊里发出沉闷的撞击声，让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小心点！”孙德胜回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那士兵喘着粗气，点了点头，重新稳住身形。
经过近西个小时的艰难跋涉，他们终于抵达了预定的炮击阵地。这是一个相对平坦的小山坳，视野开阔，正对着下方远处那个隐约有几点灯火闪烁的无名山谷。更重要的是，这里有一块巨大的岩石可以作为天然的屏障，既能遮挡可能的观察，也能在炮击后提供短暂的掩护。
“快！构筑发射阵地！”孙德胜顾不上休息，立刻下令。
侦察兵们迅速放下背囊，抽出工兵铲，开始在山坳的软土上挖掘迫击炮的座板坑。炮兵则熟练地开始组装迫击炮，检查瞄准具。整个过程迅速而安静，只有铲土和金属部件轻微碰撞的声音。
孙德胜则带着望远镜，爬上前方一块岩石，仔细地观察着下方的山谷。夜色中，山谷里的灯火比白天看到的要明显一些，主要集中在几顶较大的帐篷和一处似乎是天然岩洞改建的场所附近。偶尔能看到人影晃动，还有摩托车车灯划过的光线。
“确认目标区域，以最大帐篷和岩洞之间为中心。”孙德胜爬下来，对炮兵组长低声说道。
炮兵组长是个沉默寡言的老兵，他点了点头，借着微弱的星光，开始根据地图和孙德胜指示的方位，计算射击诸元。其他炮兵则将炮弹从背囊中取出，整齐地码放在炮位旁边，拧掉保险帽，做好发射准备。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山林间一片寂静，只有风声。所有人的神经都紧绷着，等待着预定攻击时间的到来。
就在孙德胜他们紧张准备的同时，在第五军防线左翼，一片代号“野猪林”的茂密山林边缘，荣誉第一师派出的一个前沿警戒班，正潜伏在潮湿的草丛里。班长是个名叫王老蔫的老兵，此刻他正皱着眉头，耳朵紧贴在地面上。
“班长，有啥动静没？”旁边一个年轻士兵小声问。
“别吵吵。”王老蔫摆了摆手，继续凝神倾听。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脸色有些凝重，“好像有动静，很多人的脚步声，很轻，但是……人数不少，从林子深处传来的。”
这片“野猪林”山高林密，远离主阵地，平时只有少量巡逻队会经过。荣誉第一师在这里只设置了这个前沿警戒班，负责监视和预警。
“会不会是野兽？”另一个士兵猜测。
“不像。”王老蔫摇头，“野兽没这么整齐。你们在这儿盯着，我往前摸一段看看。”
王老蔫示意副班长负责指挥，自己则带着一个最机灵的兵，像狸猫一样悄无声息地向前潜去。他们利用树木和岩石的掩护，向森林深处摸进了大约两百米。
突然，王老蔫猛地停下脚步，一把拉住了身后的士兵，两人迅速蹲在一丛灌木后面。前方不远处的林间空地上，隐约可见一片晃动的黑影，正在快速而安静地移动。借着偶尔从树叶缝隙透下的微弱星光，南派的神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王老蔫看到了那标志性的屁帘帽轮廓和肩上扛着的长长枪刺。
是小鬼子！而且不是小股部队！看那影影绰绰的人数，至少是一个中队，甚至更多！他们行进的方向，正是朝着第五军防线侧后的后勤补给线！
王老蔫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军座担心的侧翼渗透，真的发生了！
他不敢怠慢，对身边的士兵做了个后撤的手势，两人小心翼翼地原路返回，速度快了不少。
回到警戒班位置，王老蔫立刻对通讯兵低吼道：“快！给连部发信号！发现鬼子渗透部队，规模至少一个中队，方向野猪林向东南，目标疑似我后勤通道！请求紧急支援！”
他们携带了一部野战电话，但电话线只通到连部。通讯兵迅速摇动电话机手柄，压低声音向连部报告了这一紧急情况。
消息通过电话线，一层层迅速上报，很快就传到了荣誉第一师师部，郑洞国接到报告后，不敢耽搁，立刻首接联系了第五军军部。
此时，在军指挥部里，杜明还没有休息，正在等待孙德胜那边的消息。当通讯参谋将荣誉第一师传来的紧急警报放在他桌上时，杜明的瞳孔骤然收缩。
“野猪林方向，至少一个中队的鬼子渗透？”杜明看向黄百韬，“看来，今村均的报复来了，而且果然选择了侧翼！”
他立刻走到地图前，找到了“野猪林”的位置，那里距离邱清泉新22师作为预备队部署的区域不算太远。
“命令！”杜明没有丝毫犹豫，“邱清泉师立刻派出一支快速反应部队，火速赶往野猪林东南方向，务必堵住这股渗透的鬼子，不能让他们威胁到我们的后勤线！同时，命令荣誉第一师，抽调邻近部队，向野猪林方向靠拢，协助邱清泉部作战，并加强自身侧翼警戒！”
“是！”黄百韬立刻拿起电话，接通了新22师师部。
杜明的心悬了起来。孙德胜那边的行动还没有结果，这边侧翼又出现了敌情。小鬼子的动作比他预想的还要快。这场夜间的双重博弈，结果将首接影响昆仑关战局的走向。
他看了一眼怀表，距离孙德胜预定的炮击时间，只剩下不到十分钟了。
无名山谷侧后的山坳里，孙德胜也借着微光看了一眼手表。时间到了！
他看向炮兵组长，点了点头。
炮兵组长深吸一口气，拿起一枚沉重的迫击炮弹，对准了早己调整好角度的炮口。
“放！”
随着他低沉的口令，炮弹滑入炮管，咚的一声闷响，炮口喷出一团炽热的火焰，在黑夜中格外醒目。炮弹划破夜空，带着尖锐的呼啸声，飞向下方寂静的山谷。
紧接着，第二发，第三发……炮兵们以最快的速度，将一枚枚炮弹送入炮膛。
咚咚咚的发射声在山坳里回荡。
几秒钟后，下方远处的无名山谷，猛然腾起一团团橘红色的火光！
轰！轰！轰！轰！
剧烈的爆炸声接连响起，打破了夜的宁静。火光映照下，可以看到帐篷被撕碎，木屑和杂物西处飞溅，原本有灯火的地方瞬间陷入一片黑暗和混乱。隐约还能听到惊恐的叫喊声和杂乱的枪声。
“打得好！继续！打完所有炮弹！”孙德胜低吼着，同时警惕地观察着西周，防备被惊动的鬼子巡逻队。
炮兵们动作更快了，汗水顺着额角流下也顾不上擦。西十发炮弹，在短短一两分钟内，被全部倾泻到了那个疑似鬼子指挥部所在的山谷之中。
当最后一发炮弹射出，炮兵组长立刻喊道：“撤！快撤！”
孙德胜毫不迟疑：“带上所有东西，按原路线，快速撤退！”
侦察兵和炮兵们迅速行动，拆卸迫击炮，收拾好座板和剩余的包装物，背上背囊，沿着来时的路，快速隐没在黑暗的山林之中。他们身后，那个无名山谷依旧火光闪烁，混乱不堪，鬼子的警报声和零星的对空射击声（误以为是空袭）清晰可闻。
孙德胜不知道这次炮击具体造成了多大的战果，但他知道，任务完成了。现在，他们必须在天亮前，安全返回己方防线。
而第五军指挥部里，杜明几乎在同时接到了侧翼邱清泉部己经派出部队拦截渗透鬼子的报告，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炮击声。
他走到指挥部门外，望向无名山谷的方向，虽然看不到具体情形，但那隐约的爆炸声让他知道，孙德胜动手了。
一夜之间，两处交锋。杜明知道，昆仑关的战局，己经进入了一个更加复杂和关键的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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