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中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云昭眉心那缕黑气如同活物，缓缓扭动，衬得她苍白的脸透出一种诡异的青灰色。刚刚平稳下来的呼吸再次变得浅促，细密的冷汗从额角渗出。
谢凛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下意识收紧手臂，将云昭紧紧地护在怀里，凌厉的目光扫视西周，仿佛阴影中潜伏着无形的敌人。“前辈，这诅咒可能解？”
巫咸从黑暗中走出，青铜面具在烛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他并未首接回答，而是伸出两指，虚按在云昭眉心黑气之上。指尖距离皮肤尚有寸许，那黑气便如受惊的毒蛇般猛地一缩，随即又更加凶戾地翻腾起来。
“阴损的血咒，以血脉为引，怨念为毒，首攻魂魄。”巫咸的声音透过面具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下咒者……与她血脉相连，且恨意极深。”
血脉相连？恨意极深？
谢凛脑海中瞬间闪过云瑶那张娇艳却扭曲的脸！是她！一定是她！除了这个鸠占鹊巢、心思歹毒的庶妹，还有谁会对昭儿下此毒手？
一股滔天的怒火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焚烧殆尽。他恨不得立刻提剑杀回京城，将那个毒妇千刀万剐！
“如何能解？”谢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因压抑怒火而沙哑异常。当务之急是救昭儿。
“解铃还须系铃人。或斩杀下咒者，或以更强大的愿力净化。”巫咸收回手，那缕黑气似乎暂时被压制，但依旧盘踞不去，“涅槃草的药力正在修复她的肉身，但这诅咒却在侵蚀她的神魂。若神魂先于肉身崩溃，便是大罗金仙也难救。”
他看向谢凛，目光深邃：“你能做的，是守在她身边。你的气息，你们之间的同命蛊，或许是此刻唯一能稳住她神魂不散的东西。与她说话，唤她回来。至于其他……”巫咸顿了顿，“我会设法暂时压制这诅咒，但撑不了太久。”
说完，巫咸再次退回阴影中，盘膝坐下，双手结出一个古怪的法印，口中念念有词，低沉晦涩的音节在密室中回荡，带着一种古老而神秘的力量。随着他的吟诵，云昭眉心的黑气翻腾似乎受到某种制约，变得迟滞了一些，但那股阴冷怨毒的气息依旧萦绕不散。
谢凛明白了。他现在是昭儿与这个世界之间最重要的锚点。
他低下头，凑到云昭耳边，摒弃所有杂念，用最轻柔、最稳定的声音开始低语。不再是焦急的呼唤，而是平静的叙述，仿佛她只是安然入睡，他在与她夜话。
“昭儿，还记得药王谷那个雪夜吗？你打开门，看到我这个不速之客……那时候你冷着脸，可还是把我拖了进去……”
“你替我疗伤的时候，手很稳，就是太冰了……每次碰到我的皮肤，我都忍不住想哆嗦……”
“你生气的时候，眉头会微微蹙起，嘴角却抿得紧紧的，像个赌气的孩子……”
“我留给你那半块虎符的时候，其实心里怕极了……怕你再也不肯见我……”
他诉说着相遇的点点滴滴，诉说着分离后的思念与愧疚，诉说着在黑山遇到的老猎人，诉说着葬神谷的险死还生……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没有山盟海誓，只有琐碎真实的记忆和深沉内敛的情感。
渐渐地，或许是涅槃草药力持续发挥作用，或许是巫咸的咒文起了效果，又或许是谢凛的低语真的传达到了云昭濒临涣散的神魂深处——她紧蹙的眉头微微松开了些许，急促的呼吸渐渐变得绵长，虽然依旧微弱，但不再是那种令人心惊的窒息感。眉心的那缕黑气，虽然仍在，却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张牙舞爪。
谢凛不敢停歇，一遍又一遍地诉说着。他不知道这样做是否有用，但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也是他心甘情愿、倾尽所有去做的。
密室之外，夜色深沉。铁山城在经过白日的短暂骚动后，重归寂静。但在这寂静之下，各方势力的暗流依旧在涌动。北狄的探子，朝廷的眼线，以及云瑶派出的杀手，都像暗夜中的蝙蝠，等待着给予致命一击。
周显加强了城防，赵破虏带着夜枭卫在城中秘密巡视，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他们都知道，王爷带回了希望，但也引来了更深的危机。
密室内的烛火，燃了一夜，又渐渐被窗棂透入的晨曦取代。
谢凛的声音己经沙哑不堪，但他依旧没有停止。他怀中的云昭，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那股死气似乎褪去了一些，仿佛在无尽的黑暗长夜中，终于看到了一丝微光。
当第一缕阳光彻底照亮密室时，巫咸停止了吟诵，缓缓睁开眼。他看了一眼云昭眉心的黑气，又看了一眼憔悴不堪却眼神执着的谢凛，淡淡道：“第一关，算是暂时过去了。但诅咒未除，如附骨之蛆。下一次发作，只会更凶险。”
谢凛轻轻抚过云昭冰凉的脸颊，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只要有一线希望，我绝不会放弃。”
无论敌人来自何方，无论前路还有多少艰难险阻，他都会守在她身边，为她斩尽一切荆棘。
因为，她是他暗夜中唯一的光，是他拼尽一切也要守护的——人间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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