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骨的寒冷。
意识像沉在冰海深处，不断下坠。偶尔有微弱的光穿透黑暗，伴随着破碎的记忆片段：雪地、鲜血、利刃破风的锐响，还有……一双盛满痛楚与绝望的深邃眼眸。
“谢……凛……”
云昭猛地睁开眼，急促喘息，胸口传来撕裂般的痛楚，让她瞬间清醒。
映入眼帘的不是药王谷熟悉的竹制屋顶，而是一片粗糙的山岩石壁。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草药味，混合着泥土和柴火的气息。她躺在一张铺着兽皮的简陋石榻上，身上盖着的也是某种动物的毛皮，温暖却粗糙。
这是哪里？
她试图起身，却浑身虚软，连抬起手指都困难。心口处的剧痛提醒着她昏迷前发生的一切——那支冷箭，谢凛悲恸的嘶吼，还有……逐渐冰冷的黑暗。
她竟然还活着？
“你的命，现在由阎王说了不算。”
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云昭循声望去，只见山洞角落的篝火旁，坐着一个身影。他背对着她，身形高大，披着厚重的黑色斗篷，脸上似乎覆盖着什么，在跳动的火光中投下诡异的阴影。
是这个人救了她？
“前辈……”云昭开口，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多谢……救命之恩。”
那人没有回头，只是用一根长棍拨弄着篝火，火星噼啪溅起。“谢字太早。你的心脉几乎被射穿，能吊住一口气，靠的是你体内那玩意。”他顿了顿，语气听不出情绪，“同命蛊，胆子不小。”
云昭心中巨震！此人竟一眼看穿了她动用禁术转移情蛊！他究竟是谁？药王谷的典籍中曾隐晦提及，同命蛊乃南疆秘传，早己失传，世间知晓者寥寥无几。
“你……究竟是谁？”她强撑着问道，警惕地看着那个背影。
黑衣人终于缓缓转过身。火光映照下，云昭看到了一张冰冷的青铜面具，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深不见底、古井无波的眼睛。那眼神，沧桑、锐利，仿佛能洞穿人心，却又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漠然。
“一个本该死了的人。”他的回答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你可以叫我‘巫咸’。”
巫咸？云昭在记忆中搜索，却找不到任何关于这个名字的线索。
巫咸站起身，走到石榻边。他身形极高，带来一股无形的压迫感。他俯视着云昭，目光落在她依旧平坦却隐现诡异生机的心口。“蛊虫护住了你的心脉，但也与你的生机彻底纠缠。取出蛊虫，你立刻会死。不取，它便会不断吞噬你的精气，首至油尽灯枯。”
云昭脸色更白，她早己料到后果，但亲耳听到判决，依旧心生寒意。“我还有……多少时间？”
“看造化。也许三个月，也许一年。”巫咸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除非，能找到‘涅槃草’。”
“涅槃草？”云昭一怔，她博览医书，却从未听过此物。
“传说生于至阴至阳交汇之地的神物，有重塑生机之效。但也只是传说。”巫咸转过身，走向山洞一角堆放药材的地方，“在你还能动之前，学会控制你体内的蛊。否则，它下次躁动时，就是你的死期。”
他拿起几株草药，开始熟练地捣药，不再看云昭一眼，仿佛她只是一个需要处理的麻烦。
云昭躺在石榻上，望着洞顶的阴影，心中五味杂陈。劫后余生的庆幸，对未知命运的恐惧，对谢凛下落的担忧，以及对这位神秘“巫咸”的疑虑交织在一起。
药王谷现在如何了？谢凛他……是不是以为她己经死了？他会不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
还有云瑶……那一箭，真的只是意外吗？
无数个问题盘旋在脑海，却没有答案。她轻轻动了一下手指，触碰到了心口那处灼热的蛊印。一股微弱但清晰的感应传来，仿佛在遥远的地方，有什么东西在与它共鸣。
是谢凛……他还活着！
这个认知让她死寂的心湖泛起一丝涟漪。活着，就有希望。
她必须活下去。为了查明真相，为了……再见他一面。
云昭深吸一口气，压下喉间的腥甜，看向那个在篝火旁忙碌的、谜一样的背影。
“前辈，”她轻声问，语气却带着不容动摇的坚定，“请问，该如何……控制这蛊虫？”
巫咸捣药的动作顿了顿，青铜面具下的嘴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
“很好。想活，就先学会忍受比死更痛苦的滋味。”
山洞外，风雪依旧。而一场更为艰难的求生之路，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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