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草异注》！
这西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卫岐混乱的脑海中炸响。
那片由迷心草构筑出的，圣洁而虚幻的高台，瞬间布满了裂痕。
他那张枯槁扭曲的脸上，所有癫狂的表情都凝固了。
“公子……”傅安拿着钥匙的手在颤抖，他看着傅云洛赤红的双眼，一时间竟不知该先开哪一扇门。
“打开生门。”傅云洛的声音嘶哑，却重新恢复了那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决断力。
他没有再看密室一眼。
仿佛刚才那个失控嘶吼的人，根本不是他。
傅安不敢再问，立刻转身，冲向舆图上标记的另一个机关枢纽。
……
“轰隆隆——”
卫岐面前，那即将合拢将他碾成肉泥的两面石墙，在距离他身体不到一寸的地方，骤然停下。
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生路，在他面前洞开。
路的尽头，站着手持佩刀的傅安。
“我家公子有请。”傅安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卫岐喘着粗气，他头顶的银针还在微微颤动，强行压制着药性。
他抬起头，那双浑浊的眼珠死死地盯着傅安。
“《百草异注》？”他问。
“我家公子说，孤本。”傅安吐出三个字。
卫岐发出一阵意义不明的咯咯怪笑，不再有任何犹豫，跟在傅安身后，跌跌撞撞地走进了那条生路。
穿过一条狭长的甬道，眼前豁然开朗。
这里是另一间更大的石窟，布置得却极为简单。
一张石桌，两张石凳。
傅云洛就坐在其中一张石凳上，他的面前，摆着一本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古籍。
他听见脚步声，抬起头。
那张过分苍白的脸上，己经看不到丝毫的慌乱，只有一种近乎虚脱的平静。
卫岐的视线，越过傅云洛，贪婪地落在了那本古籍上。
《百草异注》！前朝药圣的手稿孤本！
里面记载了无数失传的奇方和天下至毒的解法！
对于任何一个医者而言，这都是堪比神器的圣物！
“东西就在这里。”傅云洛开口，他没有绕任何圈子，“但它不是给你的报酬。”
“它是定金。”
卫岐一步步走近，他的呼吸变得粗重，他伸出那只漆黑的手，想要去触碰那本书。
“我要你救一个人。”傅云洛的声音很轻，却让卫岐的动作停了下来。
“救人？”卫岐收回手，枯槁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讥诮，
“傅公子，你找错人了。
我只对解剖死人，或者，把活人变成更有趣的‘作品’感兴趣。”
他的视线，从古籍上移开，重新落回傅云洛身上。
那是一种猎人看到绝世奇珍的眼神。
“比起这本死物，”卫岐沙哑地开口，“我对你这具活的身体，更感兴趣。”
傅云洛没有说话。
他只是抬起手，极其缓慢地，解开了自己衣领最上面的那颗盘扣。
然后，他微微侧过头，将自己白皙修长的脖颈，完全暴露在石窟昏黄的灯火下。
那上面，之前还只是若隐若现的黑色血管纹路，此刻己经变得清晰无比，
颜色也深邃得如同凝固的墨汁，盘根错节，蜿蜒而上，几乎要触及他的下颌。
一股不祥而强大的气息，从那纹路中隐隐透出。
卫岐的呼吸，在这一刻，彻底停滞了。
他猛地冲到傅云洛面前，那双浑浊的眼睛瞪得巨大，几乎要从眼眶里凸出来。
“离魂症……深度发作……”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一种极致的、病态的狂喜，
“不……不对！还有一股力量……一股至阴至纯的力量……它们在你的身体里……在对冲！在撕咬！”
他伸出手，想要去触摸那些黑色的纹路，却被傅云洛抬手隔开。
“这，就是我的条件。”
傅云洛重新扣好衣领，将那惊心动魄的景象遮掩起来。
“我要将那颗阴珠，与我的血脉彻底融合。”
“这个过程，九死一生。我需要你在我融合之时，以金针渡穴之术，护住我的心脉，确保我不会爆体而亡。”
傅云洛看着卫岐，说出了那个恶魔般的交易。
“事成之后。”
“我这具融合了阴珠，不死不疯的身体……”
“可以交给你，‘研究’三年。”
三年！
一个活生生的、融合了世间至阴之物与传奇血脉诅咒的完美研究对象！
这对卫岐的诱惑，远比一百本《百草异注》还要大！
卫岐的身体，因为过度兴奋而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几乎要立刻答应下来。
但他终究是个多疑的疯子。
“口说无凭。”他强行压下心中的狂热，“除非……让我亲眼看一看那个‘宿主’。”
他要确认，傅云洛所言非虚。
那颗阴珠，真的存在，而且，真的己经到了可以被剥离的程度。
傅云洛站起身。
“跟我来。”
他带着卫岐，走到了石窟的另一侧。那里，镶嵌着一块巨大的、被打磨得半透明的天然水晶。
水晶的另一面，是一间更小的密室。
卫岐迫不及待地将脸贴了上去。
密室里，盛明兰正静静地躺在石床上，人事不省。
她身上的寒气己经散去，但脸色却苍白得如同透明。
左手手腕上，那道新裂开的伤口，己经不再流血，只是那道极细的黑色血线，显得格外诡异。
卫岐什么也看不出来。
但他能感觉到。
他能感觉到，在那具看似脆弱的身体里，正盘踞着一股纯粹到极致的阴气。
那股力量，收敛，沉寂，却又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蕴含着足以毁天灭地的能量。
它就在那里！
一个完美的，充满了生命力的“活体阴珠”！
“好……好……太好了！”卫岐激动得浑身筛糠，嘴里发出满足的叹息。
他所有的疑虑，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成交！”他猛地回头，对着傅云洛嘶吼道。
交易，达成。
傅云洛的身体晃了晃，他用手撑住冰冷的水晶墙壁，才勉强站稳。
“傅安。”
“少爷。”
“把盛姑娘，移到甲字号静室。从现在起，她的命，交由卫先生看管。”
“是，少爷。”
傅云洛很清楚，这个疯子为了得到三年后那具完美的“作品”，现在会用尽一切手段，保住盛明兰的命。
甚至，比他自己还要尽心。
做完这一切，一股巨大的虚脱感，瞬间席卷了傅云洛的全身。
他算计人心，步步为营，甚至不惜将自己的性命摆上赌桌。
这一局，他赌赢了。
可他却没有半分喜悦。
他靠着墙，缓缓滑坐在地，剧烈地咳嗽起来。
石三快步上前，想要扶他。
“不必。”
傅云洛摆了摆手，他抬起头，看向石三，那双因为咳嗽而泛起水光的眼睛里，重新凝聚起冰冷的杀意。
反击傅振业的第二步，该开始了。
“石王。”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让整个石窟都为之降温的寒意。
“放消息出去。”
“就说，傅家二爷傅振业，为了一己私欲，弑兄杀侄，天理不容。”
石三一愣，这不就是苏先生正在讲的故事吗？
傅云洛的唇边，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但这一次，我们要拿出‘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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