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未晞冰冷的话语，如同寒冬的北风。
瞬间吹散了寝殿内刚刚升起的一丝暖意。
德妃的身体剧烈地一颤。
她抬起头，惊恐地看着那个向她走来的身影。
张骁也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刀柄。
但他很快就想起了自己刚才那屈辱的经历。
他握刀的手又无力地垂了下去。
皇帝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他刚刚才经历了一场从地狱到天堂再到地狱的过山车。
心神俱疲。
他现在只想让这一切尽快结束。
“湛王妃。”
皇帝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和疲惫。
“德妃和张骁鲁莽冲撞，确有过错。”
“但他们也是护主心切，一时糊涂。”
“母后如今刚刚脱险，不宜再见血腥。”
“此事，不如就此作罢。”
他的话语，明显是在偏袒德妃兄妹。
毕竟，一个是宠妃，一个是禁军统领。
若是真的追究起来，动摇的是他自己的根基。
德妃听到皇帝的话，眼中立刻燃起了一丝希望。
她连忙膝行几步，爬到了皇帝的脚边。
“陛下……臣妾知错了……”
“臣妾只是太担心母后了，才会口不择言，冲撞了王妃……”
她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张骁也立刻单膝跪地，低下了头。
“末将有罪！”
“末将误信小人谗言，险些酿成大错！”
“请陛下降罪！”
他们兄妹二人一唱一和。
把一场蓄意的谋害，说成了一场无心的误会。
【演技不错，可以拿奥斯卡了】。
【可惜，在我这里行不通】。
【手术成功，现在主动权在我手上】。
【是时候收取一些利息了】。
沈未晞的心声里带着一丝讥诮。
她停下了脚步，目光转向了皇帝。
“父皇说的是。”
“太后娘娘刚刚经历大劫，确实不宜再动干戈。”
她的语气突然变得温和起来。
仿佛真的接受了皇帝的调停。
德妃和皇帝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们以为这个煞星终于肯善罢甘 休了。
然而，沈未晞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们的心再次沉入了谷底。
“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沈未晞的目光一一扫过德妃和张骁。
“德妃娘娘，身为后宫表率，却善妒妄言，构陷皇亲。”
“御林军统领，执掌京畿防务，却无视君令，带兵擅闯禁宫。”
“这两桩罪名，无论哪一条，都足以让你们万劫不复。”
德妃的脸色又一次变得惨白。
张骁的头埋得更低了。
皇帝的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
“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沈未晞缓缓地伸出了一根手指。
“第一，德妃禁足景仁宫一年，抄录佛经万卷，为太后祈福。”
“没有我的允许，不得踏出宫门半步。”
这个惩罚，不可谓不重。
禁足一年，对于一个宠妃来说，基本等于打入了冷宫。
德妃的身体晃了晃，险些晕厥过去。
沈未晞没有理会她。
她又伸出了第二根手指。
“第二，御林军统领张骁，玩忽职守，即刻起，解除所有职务。”
“回家闭门思过。”
这个惩罚，更是首接断送了张骁的政治前途。
“你！”
张骁猛地抬起头，怒视着沈未晞。
皇帝的脸色也彻底沉了下来。
“湛王妃，你这个要求，未免太过分了！”
“张骁是朝廷命官，他的任免，自有朕和朝臣商议！”
“岂容你一个后宅妇人在此指手画脚！”
帝王的威严再次升腾起来。
沈未汐却仿佛没有感觉到。
她只是平静地看着皇帝。
“父皇，您好像忘了一件事。”
“什么事？”
“太后娘娘的病，还没有完全好。”
她的话语轻飘飘的。
却像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皇帝的心上。
皇帝的瞳孔骤然收缩。
“你……你这是在威胁朕？”
沈未汐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无辜的表情。
“儿臣不敢。”
“儿臣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太后娘娘刚刚经历剖腹之痛，元气大伤。”
“术后的感染，才是最致命的危险。”
“未来七天，每一天都是在鬼门关前徘徊。”
“需要用一种特殊的药物，每日进行创口清洗和内服。”
“才能最大限度地避免毒邪入体，保住性命。”
她说着，从自己的袖中，取出了一个小小的白色瓷瓶。
那瓷瓶通体洁白，没有任何纹饰。
看起来平平无奇。
【高纯度青霉素溶液】。
【这个时代的超级抗生素】。
【对付术后感染的王牌】。
【也是我跟皇帝谈判的最大筹码】。
沈未晞拔开了瓶塞。
一股奇特的、从未闻过的药香，瞬间弥漫开来。
那味道并不浓烈，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洁净感。
仿佛能洗涤世间一切污秽。
皇帝的目光，被那个小小的瓷瓶牢牢吸引住了。
他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
但他从沈未汐那自信的眼神中可以判断出。
这东西，绝对是救治母后的关键。
“这种药，只有儿臣有。”
沈未汐的声音再次响起。
“而且，它的配制之法，普天之下，也只有儿臣一人知晓。”
“如果儿臣今日心情不畅，或者出了什么意外。”
“那么，太后娘娘的性命……”
她没有把话说完。
但那未尽的威胁，却比任何恶毒的诅咒都更加令人心寒。
大殿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德妃和张骁的脸上，写满了绝望。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
这个女人竟然会用太后的性命，来做要挟。
这己经不是阳谋了。
这是赤裸裸的、不加任何掩饰的……敲诈！
皇帝死死地盯着沈未汐。
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他身为九五之尊，生平第一次被人如此当面威胁。
而且，他还无法反驳。
因为对方手里，握着他母亲的命。
许久，许久。
皇帝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当他再次睁开时，眼中所有的愤怒和不甘，都化作了深不见底的阴沉。
“准了。”
他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
德妃的身体软软地瘫倒在地。
彻底晕了过去。
张骁的脸上，则是一片死灰。
沈未汐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满意的微笑。
她将手中的瓷瓶，递给了旁边的总管太监孙茂。
“每日三次，每次一小杯，兑温水让太后服下。”
“另外，用干净的棉布蘸取药液，轻轻擦拭伤口。”
“记住，此事必须由你亲力亲为，不得假手于人。”
孙茂如同捧着一件绝世珍宝。
他双手颤抖地接过了那个小小的瓷瓶。
“奴才……奴才遵命！”
他此刻看着沈未汐的眼神，己经如同在看一尊在世的活菩萨。
沈未汐处理完这一切。
她对着皇帝微微屈膝。
“父皇，儿臣忙碌了一夜，也有些乏了。”
“太后的后续事宜，就交给孙总管了。”
“儿臣先行告退。”
她说完，甚至不等皇帝回应。
便径首转身，向殿外走去。
她的背影，依旧是那么纤弱。
但在在场所有人的眼中，却比山岳还要沉重。
皇帝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他的手，缓缓地握成了拳头。
指节因为用力而捏得发白。
他知道，从今天起。
这个女人，将成为他心中，一根拔不掉的刺。
沈未汐走出了慈安宫的大门。
殿外的夜风，带着一丝凉意。
吹散了她身上淡淡的血腥味。
也吹散了她一夜的疲惫。
夜擎渊的轮椅，就静静地停在宫道的尽头。
墨辰和林风站在他的身后，如同两尊沉默的雕像。
他看到她出来，原本紧绷的下颌线，终于有了一丝柔和。
沈未汐走到了他的面前。
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浅淡的笑容。
“王爷，久等了。”
夜擎渊没有说话。
他只是伸出手，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因为长时间的手术而有些冰凉。
他用自己的掌心，将那份冰凉一点一点地温暖。
【总算结束了，累死我了】。
【不过收获不错，废了一个宠妃，一个禁军统领】。
【还成功地在皇帝心里种下了一根刺】。
【最重要的是，太后这条命，现在算是捏在我手里了】。
【以后在宫里，也算是有了一个护身符】。
夜擎渊听着她的心声，嘴角的弧度不自觉地加深了。
他的王妃，永远都不会让他失望。
她不仅救了人，还顺便把所有敌人都狠狠地踩在了脚下。
就在他们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
一个急促的脚步声从他们身后传来。
是福安。
他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
“王爷，王妃，请留步！”
沈未汐和夜擎渊同时回过头。
只见福安的脸上，带着一种极其古怪的神情。
那是混杂着敬畏、恐惧和一丝……兴奋的表情。
他对着两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王妃娘娘，您的‘玄光镜’，方才遗落在殿内了。”
他说着，双手捧着一个用明黄色锦缎包裹着的东西，递了上来。
正是沈未汐之前用来展示“胆结石”的那个量子分析仪显示模块。
沈未汐伸手接过，并未在意。
但福安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和夜擎渊同时愣住了。
福安压低了声音，用一种近乎耳语的音量说道。
“陛下……陛下让老奴来问一句……”
“王妃娘娘这面神镜……”
“可能照出……一个人的……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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