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笛声还在耳边，可陈十七己经听不清了。
他躺在担架上，胸口的血顺着导管往体外流，又从另一条管子灌进某种泛着微光的液体。眼皮重得抬不起来，但能感觉到有人在动他的手臂，把针头扎进静脉，动作熟练得像在修车。
救护车猛地一震，他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
监测仪发出短促的蜂鸣。
屏幕上两条波形并行：一条平得像死线，另一条剧烈起伏，像是还在挣扎。
没人解释这是什么。
车门被拉开，担架被拖出去，走廊灯光一晃一晃扫过他的脸。穿白大褂的人低声说：“量子态不稳定，再拖下去连意识都留不住。”
另一个声音回：“周师傅说了，只要心脏停跳不超过三次，就能接回来。”
然后是电梯上升的震动。
门开，他被推进一间全封闭病房。墙上贴着银色导电膜，地上画着复杂的纹路，像电路板，又像符咒。天花板上吊着六根灵纹导管，末端连着他的手臂、脖颈、脊椎。
对面墙上是个巨大的玻璃缸，里面泡着三具人体，面容和他一模一样，闭着眼，皮肤泛青。
周癫站在缸前，手里拿着扳手，正敲击导管接口。
每敲一下，缸里的克隆体就抽搐一次，手指微微蜷缩，像是在适应某种信号。
陈十七想动，动不了。
他的血正被抽走，取而代之的是缸里那种金色液体。
“命途者的血不能浪费。”周癫头也不回，声音沙哑，“你死了，血还在走，这就是‘归零计划’。”
他没再说话，只是抬起左手，掌心朝上。
一道裂纹从指根延伸到手腕，渗出金血。
导管突然震动，金色液体流速加快。
缸里的三具克隆体同时睁眼。
瞳孔是空的，没有焦点，但身体开始同步——心跳、呼吸、神经电流，全都和病床上的他一致。
这不是救人。
是复制。
是把“陈十七”这个存在，永远锁在死亡的瞬间。
他闭上眼，命劫回响在体内缓缓转动。
还没到触发时限，但他还有别的办法。
只要还有一滴金血在流动，他就能感知到自己的命劫之因。
这次的劫，是“被复制”。
而破局的契机，藏在下一步。
他等。
三小时后，病房门被踹开。
苏清秋站在门口，左轮手枪握在手里，枪口冒着烟。
她没穿警服，帽子摘了，眉心那道印记露出来，在灯光下微微发亮。
她盯着病床上的他，眼神冷得像冰。
“你活着，对所有人都危险。”
话音落，她扣下扳机。
子弹穿过陈十七的胸口，没出血，没伤口，就像打穿了一团雾。
时间停了。
液体悬浮在空中，导管里的血滴凝在半空，周癫的手停在缸边，连烟雾都僵住不动。
命劫回响触发。
三秒。
他坐起来，动作轻得没惊动任何东西。
脚落地，绕过病床，蹲下，手伸进床底。
摸到一柄短剑。
锈得厉害，剑身缠着半截铁链，像是从废墟里挖出来的。
他抽出一点，剑柄露出五个刻字：**赠吾徒清秋**。
心跳漏了一拍。
这不是他前世用的剑。
是他亲手封印的那把——逆命断誓剑。
凡持此剑者，所说之言皆被天道扭曲。
他曾把它埋在神殿最深处，设下十二重封印，就是为了防止有人用它篡改命轨。
现在它在这儿。
在他和苏清秋之间。
他指尖划破掌心，金血滴在剑身。
锈迹剥落，浮现一行小字：**若见此剑，勿信我言**。
他猛地抬头。
周癫站在他背后，嘴在动，似乎在说话，但声音被冻结了。
可他的口型，陈十七看得清楚：
“你该醒了。”
不是“你醒了”。
是“该醒了”。
像是在执行某种指令。
他忽然明白。
周癫不是在救他。
是在唤醒他——按某个早己设定好的程序。
而“陈无命的弟子”不止玄机子一个。
周癫也是。
甚至可能，比玄机子更早。
他把剑塞进袖口，滑回病床，躺下。
时间恢复。
子弹穿胸而过的瞬间，他睁眼。
苏清秋站在原地，枪还举着，眼神没变。
“你没死。”她声音低，“但你也不算活着。”
周癫走过来，手里拿着一支注射器，里面是浓稠的金液。
“再打一针，同步率就能到百分之九十。”他看着陈十七，像是在看一件终于修好的机器，“你不用再死，也不用再逃。就停在这儿，永远。”
陈十七没动，只问：“谁让你这么做的？”
周癫顿了顿。
“你自己。”
他说完，举起注射器，朝静脉扎下去。
陈十七抬起左手，掌心裂纹对准针头。
金血渗出，顺着针管往上爬。
周癫的手突然抖了一下。
注射器停在半空。
陈十七盯着他，声音很轻：“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信。”
周癫没答。
但他眼底闪过一丝波动，像是程序出现了误差。
苏清秋抬枪，对准周癫。
“离开他。”
周癫缓缓后退，注射器放回托盘。
她走到床边，俯身，把左轮压在陈十七胸口。
“如果你真是陈十七，就告诉我——上一次见我，是在哪儿？”
他看着她，说：“地铁隧道，你拽住我衣角，说我的心跳声太吵。”
她手指松了半分。
他又说：“你收集我掉过的手机壳、手套、外卖单。你枪里的子弹，是封印用的。”
她没动。
“但你不会开枪。”他说，“因为你知道，我死了，你也活不成。”
她终于把枪收了回去。
周癫站在门口，手搭在门把上。
“实验不会停。”他说，“你逃不掉的。”
门关上。
病房重归安静。
陈十七低头，袖口露出半截剑柄。
他慢慢握紧。
苏清秋站在床边，忽然说：“你到底是谁？”
他没回答。
他只抬起左手，用指尖在床单上写了个字。
**逆**。
金血渗进布料，字迹一闪即逝。
她盯着那块湿痕，呼吸变了。
他闭上眼，命劫回响在体内缓缓冷却。
七日后，才能再死一次。
但现在，他己经知道该怎么活了。
他把剑贴着床垫滑到床角，右手悄悄摸向导管接口。
塑料外壳有点松。
他轻轻一拧。
接口裂开一道缝，金色液体开始外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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