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管里的金液顺着裂缝往下滴，一滴一滴砸在地板上，像慢放的倒计时。
陈十七没动，手指贴着床沿，慢慢把那截短剑从床垫底下抽出来。锈迹蹭在掌心，划出几道血口。他盯着剑柄上的字——“赠吾徒清秋”。
不是伪造。
是他的笔迹。
可他从没把这把剑交给过谁。
他抬手，用剑尖挑开自己左臂的导管接口。金血涌出来，顺着皮肤往下流，被反光外套吸了一半。他把血抹在掌心，画了个逆命阵的残形。
嗡的一声轻震。
墙上的监测屏闪了一下，波形往下坠。
他知道周癫会看。所以他让心跳慢下来，再慢一点。
三根导管还连着脊椎和脖颈，灵纹在皮肤上发烫。他没去碰它们。而是用短剑的铁链缠住右手手腕，猛地一拽——
骨头错位的闷响。
痛感炸开的瞬间，命劫回响在体内轻轻一颤，没触发，但醒了。
他借着这股劲，抬腿撞向床尾的支架。金属架翻倒，砸断了两根导管。金血喷出来，溅在银色导电膜上，发出滋滋的响。
他滚下床，单膝跪地，左手撑地。
冷。
不是疼，是冷。
像有人把冰水灌进了骨头缝。
他知道这是量子同步在拉扯他的意识，想把他拽回那个玻璃缸。
他咬牙，把短剑插进地板缝隙，借力站起。
雨声从通风口传进来。
很密。
他拖着右臂，贴墙走，没开灯。门缝透进走廊的冷光，照见他脚印一路滴着金血。
他没回头。
他知道苏清秋己经走了。
也知道周癫不会回来这么快。
但他不能等。
短剑藏进袖口，他拉开病房后窗。外面是消防梯，锈得厉害，往下通向后巷。
他翻出去，踩空一格，整个人挂在半空。
风夹着雨打在脸上。
他左手手套被刮破一角，露出掌心裂纹。金血顺着指缝往下滴，落在梯子上，立刻被雨水冲走。
他爬下去，拐进巷子，找到那辆破电动车。钥匙还在。
他发动车，往江边骑。
火葬场在江对岸。
他记得那个地址。
是三年前他送过的一单外卖。
收件人写着“待诏”。
当时他以为是哪家书院的笔名。
现在他知道不是。
---
雨越下越大。
江堤上没人。
陈十七把车扔在路边，走上堤坝。
远处江面浮着一串黑影，像是连在一起的集装箱。
他眯眼。
不是集装箱。
是棺材。
三千口，整整齐齐绑在浮力锁链上，顺着水流往下游漂。每口棺材都贴着外卖封条，封条上打印着收件人：待诏。
他蹲下，摸了摸地面。
湿泥里有灵纹残留，还没散。
是逆命阵的变体。
和他前世封印神魂的手法同源。
他盯着那串棺材，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
地铁隧道里，小铃铛拽他衣角，说“大哥哥你的心跳声好吵”。
那时候，她脚下也有一道裂痕。
和现在棺材排列的走向，一模一样。
他站起身，脱掉反光外套，塞进电动车坐垫底下。
然后抽出短剑，纵身跳江。
水冷得像刀。
他沉下去，顺着锁链往下摸。
主链连着江底一块石碑，碑上刻着十二个名字，最后一个，是“玄机子”。
他抬手，用短剑砍向主链。
剑刃刚碰上铁链，眼前一黑。
命劫回响触发。
不是因为濒死。
是因为接触。
画面炸进来——
某口棺材被打开，里面的人睁眼，额头翡翠碎片爆裂，灵气喷发，瞬间引爆整条锁链。三千具棺材同时炸开，江水倒卷，岸边火葬场的火化炉被引燃，火光冲天，烧穿云层。
不是爆炸。
是献祭。
每一具尸体，都是活体灵媒。
只要有一口被打开，整条江就会变成灵脉导流阵，把能量送进“待诏”手中。
他睁开眼，松开短剑。
不能砍。
他改用左手，贴住锁链，掌心裂纹对准接口。
金血渗出，顺着铁链蔓延。
他调动逆命骨，让骨头在皮下震动，频率一点点调整。
咔。
第一节锁扣松了。
咔。
第二节。
他像拆炸弹一样，一节一节震开连接点。
棺群开始散开，随水流漂走。
他游上去换气，刚露出头，就看见最近的一口棺材侧面被水流撞开一道缝。
他游过去，伸手把盖子推开一半。
里面是个男人，穿着玄灵界长袍，脸冻得发青，额头嵌着一块翡翠碎片，和苏清秋吊坠上的裂纹完全吻合。
他伸手碰了碰那块碎片。
碎片突然发烫。
他立刻缩手，潜入水下。
等再浮上来，那口棺材己经漂远了。
他没追。
他知道够了。
这些不是尸体。
是被封印的修士。
被人用外卖单的方式，批量运往某个仪式终点。
而“待诏”，就是接收人。
他游回岸边，爬上堤坝，浑身 dripping。
电动车还在。
他打开坐垫，拿出反光外套披上。
湿的。
但能反光。
他发动车，没走。
而是从袖口抽出短剑，用剑尖在泥地上划了三个字：
**别开棺**。
划完，他抬头看江面。
棺材己经散成点状，顺着水流往下游漂。
有些撞上了暗礁，盖子松动。
有些被漩涡卷住，开始下沉。
只要没人去碰，就不会引爆。
他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
半截手机，屏幕裂了，泡过水，居然还能用。
来电显示：无号码。
他接起来。
对面没声音。
只有雨声。
和一声极轻的笑。
他握紧手机，指节发白。
电话挂了。
他低头看屏幕，弹出一条短信：
“你送的快递，退不回。”
他把手机塞进怀里，发动电动车。
车灯亮起，照向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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