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他的手臂往下淌，混着金血滴在瓷砖上，冒起一缕黑烟。
陈十七趴在ICU走廊尽头的拐角，胸口贴着冰冷的墙。手机还绑在肋骨下方，屏幕裂了，辐射读数卡在1500μSv/h，数字跳了一下，变成1503。他没抬头，只用指尖把手机往上推了半寸，让摄像头对准通风井口。
井盖己经不在了。
他刚才用短剑撬开的时候，金属边缘割进掌心，血流得比之前少——金血开始凝固，像在体内结出一层膜。他知道这是灵觉被压到极限的征兆，再撑十分钟，骨头会自己碎。
他喘了口气，把玄机子的尸体往怀里拖了拖。那具身体轻得不像活过的人，胸口的水晶还在亮，频率和江底那道门同步，一下，一下，震得他肋骨发麻。
通风井里传来金属摩擦声。
有人在动。
他闭眼，金血从左手指尖渗出，抹在井框内侧。凉的。不是铁锈味，是灵气烧焦的味道。
命劫回响启动。
预知片段冲进来——
三十秒后。
手术灯亮起，周癫站在台前，手套沾血，刀尖挑开病人胸腔。蓝水晶嵌进心口，导管接上颅骨接口。设备滴了一声，辐射曲线骤升，和他手机里的数据重合。
不是治疗。
是点火。
他睁眼，手一翻，短剑刺进井壁，借力翻身而入。
落地时膝盖一软，整个人砸在金属格栅上。声音不大，但够了。感应丝亮了，贴着天花板蔓延过来，像蜘蛛网一样罩下。
他没躲。
左手拍地，金血甩出，在空中画了个残角阵。逆命骨在体内震了一下，阵纹亮起半秒，刚好挡住第一波封印力场。
他冲出去。
玻璃门自动开启又闭合，他撞上去，肩膀撞碎强化层，整个人滚进手术室。
周癫没回头。
手术刀还在动。
陈十七扑过去，一把夺刀，顺手把手机砸向主控屏。屏幕炸开火花，辐射曲线弹了出来，红线冲顶。
“你在造核爆中继。”他说。
周癫终于转头。口罩上全是血，眼睛却干净得不像这世上的东西。
“你知道代价。”周癫说，“七日内回响未冷，再死一次，魂都留不住。”
陈十七没答。
他把玄机子尸体拖上主手术台，绑带勒进皮肉。然后自己躺上旁边那台——锈的，边角刻着裂纹符，和火葬场地底的阵眼同源。
“这不是手术台。”他说，“是祭坛。”
周癫没否认。
陈十七抓起手术刀，刀尖抵住自己左胸。
衣服早就烂了，皮肤下面能看见逆命骨的影子，一节节发烫。他用力划下去，皮开肉绽，血没立刻流，先是一缕黑气冒出来，被刀口吸进去。
他咬牙，继续割。
一刀横，两刀竖，三刀斜切，在胸膛刻出一个逆三角。金血顺着纹路走，像在填沟。他抬起左手，掌心裂纹对准伤口中心，用力按下去。
骨头响了。
不是碎，是重组。逆命骨从脊椎分出一截，穿进肋骨，卡进刻痕里。
阵成了。
他抬头，“帮我启动设备。”
周癫走过来，看了眼他胸口的阵，“你要把核爆因转嫁出去。”
“不是转嫁。”陈十七说，“是替死。我当那个‘果’，让城市当‘因’。”
周癫沉默两秒，按下控制台按钮。
手术灯全灭。
只有他胸口的阵在亮，金血变成流动的符线，顺着逆命骨往深处走。手机还在震，他把它塞进自己嘴里，咬住，防止抽搐时咬断舌头。
痛来了。
不是烧，不是割，是每一根神经被反着接回去。他听见骨头在响，皮肤开始剥落，像纸一样卷边。眼角裂开，血流进耳朵。
他没闭眼。
盯着主控屏。
辐射读数开始涨：1600、1700、1900……
当数字跳到2000时，他启动了命劫回响。
时间没停。
但他的意识被抽离了半秒。
预知片段闪现——
0.3秒后。
阵心过载，能量逆冲，他的心脏会被炸成灰。
他早知道。
所以在回响触发的瞬间，他把预知里的“死亡时间点”反向注入阵中，改写节奏。
差0.1秒。
就是这0.1秒，让能量流偏移了主血管，冲进逆命骨通道。
胸口炸了。
不是血肉，是光。金色的裂痕从他身体里爬出来，沿着天花板蔓延，像树根一样扎进墙壁。空气中出现一道缝，不规则，边缘扭曲，像被什么咬过。
辐射读数开始跌。
2000→1800→1400……
主控屏上的红线往下弯。
他松了口气，咬着手机的牙松了一瞬。
手机掉出来，砸在地板上，屏幕还亮着，最后一条短信浮在上面：“你送的快递，退不回。”
他笑了下。
血从嘴角流出来。
周癫走过来，手里拿着止血钳和缝合线。
“缝不上。”陈十七说，“肉长不住。”
“我知道。”周癫说，“但你得活着。”
“为什么？”
“因为你躺的这台，”周癫指着副手术台，“不是副台。是主祭坛。上一任逆命者死在这里，骨头融进台面。你一躺下，阵就认了你。”
陈十七没动。
他感觉不到腿了。
但胸口的阵还在转，裂缝还在吸能量。辐射读数降到800，城市警报声停了。
外面安静了。
他抬起右手，想碰一下那道空间裂痕。
手指刚伸出去，周癫按住他手腕。
“别碰。”周癫说，“那不是出口。是伤口。”
“什么的伤口？”
“天道的。”
陈十七没再问。
他闭眼，呼吸变浅。逆命骨的震动慢了下来，像快没电的马达。
周癫松开手，转身去拿器械盘。
手术刀还握在陈十七右手里，刀尖朝下，滴着血。刀柄沾了汗，有点滑。
他想抬手，把刀插回盘里。
可手指动不了。
刀尖晃了一下，偏离盘子，点在地板上。
又晃一下。
刀身倾斜，眼看要倒。
他的拇指还卡在刀环里，指节发僵。
刀就要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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