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在废墟里震了三下。
陈十七趴在地上，半边脸贴着水泥，耳朵里全是血流进脖颈的温热感。他没动，右臂还死死夹着那个小女孩。她没哭，只是喘，小肚子一起一伏，像只被踩住喉咙的猫。
他慢慢把头抬起来，视线扫过碎砖堆。手机屏幕亮着，一条短信浮在最上面：
“想活？来南城地下七号场，赢回你的命。”
发信人一栏是空白，信号波纹跳动的频率，和他刚才在高架桥上摸到的“煞”字刻痕震动一致。
他把手机攥进掌心，命劫印记贴着金属外壳发烫。不是回响失效。是他用得太狠，前世记忆的洪流冲垮了命门，现在身体还在透支。七日之限未到，再死一次，就真死了。
可他得再死一次。
他撑起身子，左腿断骨刺出皮肉，一碰就冒血。他低头看了眼小女孩，把她往肩上扛。轻得像一捆枯柴。
二十分钟后，他把她放在孤儿院门口的台阶上。门没锁，里面黑着。他没进去，转身走，拐杖敲地的声音比刚才稳了些。
南城地下七号场在废弃地铁站下面，入口藏在一家倒闭的火锅店后厨。他到的时候，门缝里透出红光，空气里有股铁锈混着香水的味道。
他摸了摸外套内袋，微型摄像头还在。指甲盖大小，吞下去不会卡喉。他没急着进去，靠墙站了两分钟，等巡逻的保安换岗。然后低头，掀开铁皮门帘，走了进去。
赌场比想象中安静。没有喧哗，没人喊叫。赌客围在几张长桌前，脸绷得像石膏，眼睛盯着荷官的手。筹码堆得高，但没人赢钱。一局接一局，输的永远是同一个。
陈十七换了三万筹码，坐到中间那桌。
荷官是个瘦高男人，手指修长，戴白手套。牌从他手里发出来，每一张都带着一丝微弱的蓝光。陈十七盯着他指尖，等了西局，终于在第五局看到——那蓝光从手套缝里漏出来，顺着牌面游走，A突然变成K，黑桃变成红桃。
他明白了。不是出千，是灵流篡改。
他开始输。一局比一局输得狠。故意在关键牌上跟注，然后弃牌。筹码堆越来越矮。荷官看他一眼，没说话，继续发牌。
三局后，他筹码见底。
他站起身，走向洗手间。背后有道视线黏着他，冷，像针。
洗手间没人。他锁上隔间门，从内袋取出摄像头，放进口中，仰头咽了下去。胃里一阵刺痛，像是吞了块冰。
他闭眼，默念“回响”。
命劫印记猛地一烫，前世记忆如潮水倒灌——
画面：赌场承重柱被地煞之气侵蚀，钢筋从内部膨胀，三小时后，第一根断裂。爆炸会从B区开始，火势顺着通风管蔓延，整层塌陷。逃生通道在爆炸前两分钟被锁死。唯一活路，是炸点中心正上方的通风井。
他睁眼，鼻腔有血腥味。回响只持续了十一秒，但足够了。
他走出洗手间，没回赌桌，而是绕到B区角落，站在一根粗大的水泥柱旁边。柱子表面贴着黑瓷砖，底下压着一条铜线，连进墙里。
他抬头看通风井的铁栅，距离地面六米。没有梯子。
他掏出手机，给调度台发了条消息：“XH-0713，死单源头在南城七号场，查李氏物流B级权限。”
发完，把手机塞进柱子背后的缝隙。
他心中己有计划，即便自己无法及时逃生，也能通过这个位置为后续可能的救援提供线索。爆炸的瞬间，他在气浪中保持清醒，凭着对周围环境的敏锐感知，提前判断出了逃生的方向。
然后他坐下来，背靠柱子，闭眼等。
十分钟。
二十分钟。
有人开始赢钱了。
赌桌那边传来低低的惊呼。一局梭哈，底牌翻出，是西张A。赢家是个戴金链子的胖子，笑得嘴都合不拢。
荷官没动，但陈十七感觉到，空气变了。铜线微微发烫，柱子里传来极轻的“嗡”声，像有东西在爬。
他睁开眼，站起身，走到柱子正前方，面对爆炸中心点。
三分钟后，第一声闷响从地底传来。
柱子裂了。
瓷砖炸开，水泥块飞溅。
蓝光从裂缝里喷出来，像毒蛇吐信。
他没躲。
轰——！
整根柱子炸成碎片，气浪把他掀飞，撞向对面墙壁。
右脚踩中一块的钢板，借力一跃；左脚踢开一根燃着的横梁，侧身闪过坠落的吊灯；右脚再度踏中一块翻倒的木桌，身体凌空翻转；左脚勾住铁架，稳住身形；最后双足并拢，稳稳落地，溅起一片火星。
七步。
地煞移星步第二层，成了。
他站在废墟中央，耳朵嗡鸣，嘴角淌血。西周全是火，赌客在尖叫，往门口冲。门打不开。锁死了。
他抬头看通风井。铁栅还在。
他拖着腿往墙边走，想找东西垫脚。刚迈出两步，头顶一声巨响。
一块燃烧的木梁砸下来，正中后背。
他扑倒在地，背上火辣辣地疼，像是被烙铁烫穿了皮肉。他想爬，动不了。那根梁压着，热气往骨头里钻。
意识模糊前，他感觉到——
后背的皮肉在烧，但烧出来的不是伤。是纹路。一道黑色符文，从脊椎往上爬，像锁链，又像地图。它和命劫印记隔着身体遥遥呼应，一烫一冷，一明一灭。
他伸手摸，指尖沾到黑灰，还有血。符文刻进去了。
他笑了下，把脸埋进灰里。
通风井的铁栅突然松了，哗啦一声掉下来。烟雾里，有个人影爬上井口，往下看。
陈十七想抬头，脖子僵了。
那人影没动，只是盯着他。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越来越慢。
后背的符文突然一跳，像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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