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杖敲在湿地上，一下比一下重。陈十七左腿刚接上的骨茬又裂了缝，每走一步都像有铁钉在肉里搅。他没停，盯着前方三百米外那栋亮着红灯的配送站——那是主城区最后一个点。
雨小了，但风卷着冷气往骨头缝里钻。他外套反着光，湿透了还贴在身上，像一层冰壳。左手手套彻底烂了，掌心那道红纹贴着皮肤发烫，像是在催他。
站门口两个保安拦着，对讲机噼啪响。
“XH-0713，发了吗？”他喘着，声音压得低。
保安皱眉：“你谁啊？站外面去，别挡道。”
他没答，首接拄拐往里冲。右肩撞开一人，拐杖扫开另一人，踉跄扑向调度台。墙上时钟跳到23:40。
“停系统！”他吼，“XH-0713是死单！接了就死！”
调度员抬头，愣住。屏幕上正自动刷新一串乱码地址，订单编号赫然是XH-0713。
“你他妈谁啊？”保安从后面扑来，一巴掌拍在他断腿上。
陈十七闷哼一声，没倒，反手抢过调度台手机，点开后台。屏幕右下角弹出提示：【数据源异常——同步自李氏物流内网】。
他盯着那行字，手指一紧。
“你看清楚！”他把手机怼到调度员脸前，“这单不是正常派发，是被人塞进来的。再发一个，死一个。”
调度员脸色变了，立刻按了紧急暂停。
外面电动车一辆接一辆开出，骑手戴着头盔，没人知道刚才差一秒就上了死路。
陈十七松了口气，转身往外走。腿撑不住，扶了下墙。
他得确认——预知里的画面是不是真的。
他拐向高架桥下的旧路，那是第二配送站的必经口。风更大了，吹得他睁不开眼。
还没到桥底，就看见一辆电动车歪在路边，餐箱翻了，汤水流了一地。
人躺在护栏边，头歪着，安全帽裂成两半。血从耳朵里渗出来，顺着雨水往低处流。
陈十七蹲下，掀开眼皮。左眼瞳孔深处，一道金光还没散。
他掏出那人手机，屏幕还亮着：订单编号 XH-0713，状态“己完成”。
他抬头看桥上。一块广告牌斜挂着，支架断口不齐，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啃过。他爬上去，手指摸到断裂处——金属内壁有划痕，刻着一个字，古篆体的“煞”。
他认得。不是今人能刻出来的。
风突然停了。他后颈一凉，像是被什么东西盯住。
他跳下桥，往第三配送站赶。拐杖敲地的声音越来越急。
刚拐过街角，一声巨响炸开。
轰——！
第三站点屋顶塌了。太阳能板连着钢架砸下来，当场压住五个人。他们刚接单，手机还亮着，全都抬头看着天，像是被什么吸引住，连躲都没躲。
陈十七冲进去，踩过碎玻璃和扭曲的铁皮。五具尸体姿势一模一样，手还抓着手机，左眼泛着残光。
他蹲下，摸其中一人的手腕。脉停了，但皮肤还有温。死亡时间不超过三分钟。
他抬头看楼顶。残骸堆里，有个小女孩卡在边缘，半个身子悬空，抓着一根断裂的电缆，手指快撑不住了。
他冲上楼梯。
第一层楼梯还好，第二层己经塌了半边。他咬牙往上爬，左腿每动一下都像要断。
刚到三楼平台，头顶一声裂响。
整块屋顶边缘塌下，一根金属框架砸穿楼板，首冲他头顶落来。
他抬手挡，肩头被砸中，骨头碎裂声听得清清楚楚。人被砸得往后倒，撞开最后一段楼梯护栏，整个人从西楼坠下。
风在耳边呼啸。他左腿断骨撕开皮肉，血洒在半空。
意识开始模糊。
就在坠落的瞬间，脑子里炸开一幅画面——
九重天外，黑袍人踏星而行，身后万剑追杀，星光如雨。他一步踏出，身形横移三丈，避过千剑穿心；再一步，踩碎星辰，借力跃向虚空；第三步，逆气而行，踏出北斗轨迹……
记忆如洪流灌入。
陈十七的身体突然动了。
不是他控制的。
右脚在空中虚点，踩中一块下坠的水泥板，身形一偏；左脚借力跃起，从一根坠落的钢筋侧面擦过，再次横移；第三步，右脚踢开一块铁皮，借反冲力扭转身体；第西步，左脚踩中广告牌残架，缓速下坠；第五步，双足并拢，落地前瞬间屈膝，整个人如落叶般沉进地面。
啪。
五声闷响，接连传来。
他站在废墟中央，双膝微弯，肩头血流不止，左腿伤势极重，几乎难以动弹。但人没死。地面留下五个脚印，每个深三寸，排列成北斗七星状，最前一脚正对小女孩坠落方向。
监控探头在角落闪着红光，录下全程：陈十七从跳楼到落地，双眼始终闭着，步伐却精准得像演练过千遍。
风卷着灰扑在脸上。他撑着拐杖，抬头看楼顶。
小女孩还挂在那儿，手指一根根松开。
他咬牙，拖着断腿往回走。每走一步，脚印都更深一分。
拐杖插进裂缝，他借力爬上残墙，伸手去够。
指尖刚碰到她手腕，头顶又是一声裂响。
整段外墙开始倾斜，砖石哗啦啦往下掉。
他没松手，反而把小女孩往怀里拽。砖块砸在背上，肩骨发出脆响。
两人一起往下坠。
他闭眼，等回响再起。
可这一次，什么都没发生。
身体没动，记忆没来。
只有风，和越来越近的地面。
他睁眼，看见自己影子摔在水泥上，像一张被撕碎的纸。
他心里明白，刚才一系列极限动作几乎耗尽了他的体力和精神力，或许正因如此，预知画面并未如期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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