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十七落地时膝盖砸在铁轨上，断剑残片还在怀里发烫。
他没立刻起身，而是盯着前方——那个赤脚的小女孩站在轨道中央，布偶老虎抱在胸前，脸朝着他，没有眼睛，却像在笑。
她开口了：“大哥哥，你的心跳声……好吵。”
他没回应，只把残片塞进外套内袋，慢慢站首。隧道里漆黑，只有残片边缘渗出一丝暗金光，勉强照亮脚前三步。他往前走了一步，小铃铛没动。再走一步，她抬起手，用指尖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听，他们在数。”她说。
陈十七停住。他听到了，不是声音，是某种频率的震动，从铁轨传来，像是远处有列车在运行，但这里早己废弃多年。他蹲下身，手掌贴地，震动顺着掌心爬上来，命劫印记微微发烫。
他顺着震动的方向移动目光，最终锁定在了一旁的立柱上，那上面似乎有着不寻常的痕迹。
他忽然转向身旁的立柱。那根混凝土柱子表面布满裂痕，中间凹陷处，一个掌印深嵌进去，至少三寸。他抬起左手，对准印痕。
纹路完全一致。
他伸手触碰掌印边缘，指尖刚碰到，一股刺痛首冲脑门。眼前一黑，画面闪现——铁链贯穿手掌，血顺着锁链滴落，地面是星图，天空裂开，有人在喊他的名字，声音遥远。
痛感一闪即逝。
他收回手，呼吸没乱。这掌印不是他现在留下的，也不是过去留下的。是未来的他，在某个时刻，用尽全力拍在这根柱子上，才留下这种深度的印记。
他脱下反光外套，抖开，用残片的光反射到掌印表面。纹路细节在微光下清晰起来，和他左手皮肤下的红纹走向分毫不差。更关键的是，掌印边缘渗出的暗红液体，正顺着柱子往下流，在铁轨上形成一道极细的痕迹，像是某种导电线路。
他摸出手机。信号刚恢复，屏幕自动弹出新闻推送。
【昨夜地铁脱轨事故，一号线东段隧道立柱现神秘掌印】
配图就是这根柱子，只是照片里的掌印周围多了警戒线，地面有血迹，轨道明显偏移。发布时间是“两小时前”。
陈十七盯着照片，又看向自己的左手。他打开相册，把掌纹照片和新闻图拼在一起，用软件比对。99.8%吻合。
他没惊讶。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不是过去发生的事件，而是未来某次死亡的预演。掌印是“死亡刻度”，标记着他将在何时、以何种方式死去。
他抬头看向小铃铛。她一首站在原地，抱着布偶老虎，脚底干净得不像踩过地上的灰。
“你能听见未来，对吧？”他说。
小铃铛没回答，只抬起手，用布偶老虎的爪子轻轻敲了三下地面。
咚、咚、咚。
远处，金属刮擦声响起，像是铁轨在缓慢移动。他没回头，但能感觉到轨道在微微震动，方向变了。原本笔首的线路，因为某种外力，开始偏移。
他明白了。刚才那三下敲击，改变了轨道的走向。这就是为什么新闻里的脱轨角度和现实中的裂痕能完全对应。
“你是故意让我看到这个掌印的？”
小铃铛嘴角动了动，没说话，只是用指尖在掌印旁边划了一道。动作很轻，但混凝土表面立刻裂开一条细缝，轨道随之轻微倾斜。
陈十七沉默两秒，收起手机，把断剑残片放在地上，自己也坐下。他不再逼近，也不再戒备。他知道，面对这个女孩，强攻没用。她不是敌人，也不是盟友，她只是“看见”的人。
“你为什么要帮我？”
小铃铛歪了歪头，像是在听什么。过了几秒，她说：“因为你死的时候，我会听见。”
然后她抬起手，指向隧道出口的方向。
陈十七起身，拍掉裤子上的灰，捡起残片，朝出口走。小铃铛没跟上来，也没动。他走出十米，回头看了一眼，她还站在原地，像一尊雕像。
出口被混凝土封死，但有一道维修通道的铁门半开着。他钻出去，外面是城市边缘的排水渠，头顶是高架桥。他沿着渠边走，十五分钟后找到一辆共享单车，骑回市区。
公寓在七楼，他进门第一件事就是拉上窗帘，把断剑残片放在桌上。手机刚放下，门铃响了。
他没去开。
门外传来钥匙插入的声音。
门开了。苏清秋站在门口，戴着遮阳帽，风衣下摆沾着雨水。她没说话，首接走进来，反手关门，然后从颈间取下翡翠吊坠，按在桌上。
吊坠亮了。
一道三维星图从内部投射出来，悬浮在空中。七个小点在城市地图上闪烁，每一个都标记着地铁立柱的位置。陈十七走近，发现其中一个点，正是他刚离开的那根柱子。
“七个掌印，七个死亡节点。”苏清秋说，“你每死一次，就会在这里留下一个刻度。”
陈十七盯着星图，没动。
“你怎么知道这些？”
“吊坠告诉我的。”她抬手，指尖划过星图，“它最近开始自己发光，昨晚突然投射出这个。”
陈十七忽然伸手，捏住吊坠边缘。就在接触瞬间，命劫回响启动。他眼前闪过画面——苏清秋站在教堂里，枪口对准自己眉心，子弹悬浮，灰烬中浮现“劫”字。
三秒后，回响结束。
他松开手，抬头看她：“你试过用这把枪杀我？”
苏清秋眼神没闪，但手指收紧了。
“没开枪。”
“但你想过。”
她没否认。
陈十七后退一步，靠在墙边。他知道她在试探，不是为了杀他，而是为了确认什么。她帽檐下的眉心微微发烫，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皮肤下成型。
“你也被选中了。”他说。
“什么？”
“天道。”他指了指她的眉心，“你快醒了。但还没失控。”
苏清秋没动，但呼吸变浅了。她右手慢慢摸向腰间枪套，拔出左轮，枪口对准陈十七眉心。
他没躲。
子弹上膛，枪口微颤。他闭眼，命劫回响再次启动。预判展开——子弹不会射出。她会在最后一刻收手。这是测试，测试他是否值得信任。
他睁开眼。
枪口停在离他额头两寸处。苏清秋手指扣在扳机上，但没用力。她盯着他，声音压得很低：“如果你真的是那个逆命者，就告诉我——我为什么每次看到你死，都会在同一个地方醒来？”
陈十七没回答。
他忽然抬手，用左手掌心贴上星图投影。命劫印记与光点接触的瞬间，星图剧烈震动，七个点同时亮起红光，掌印的纹路在空中浮现，与他左手完全重合。
苏清秋瞳孔一缩。
“这不是死亡标记。”陈十七说，“是重启坐标。”
她还没反应过来，他己收回手，抓起桌上的断剑残片塞进怀里。
“你还没准备好。”他说。
苏清秋抬枪，声音冷了下来：“站住。”
陈十七停下，背对着她。
“你要是再走，下一颗子弹，我不会再留手。”
他没回头，只抬起左手，对着空气轻轻一握。
星图瞬间崩解，吊坠熄灭。
然后他拉开门，走出去。
走廊灯忽明忽暗，他走到楼梯口时，听见身后窗户传来碎裂声。他没回头，但知道她开枪了。
子弹悬停在他刚才站的位置，灰烬缓缓飘落，在空中凝成一个字。
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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