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灌进通道口，陈十七握着青铜环的手没松，指节在剑柄上敲了三下。他往前走了一步，脚底踩到湿滑的苔藓，膝盖微屈卸力，稳住身形。身后，苏离贴着墙根出来，喘了口气，没说话，只把铁牌塞回怀里。
藤蔓垂在洞口外，月光从缝隙里漏下来，照出一队守卫的影子。两人伏在洞边，陈十七盯着那几双脚，数步频。三息停顿，五步折返，换岗间隙六息。他侧头，对苏离比了个手势——两指并拢指眼，再指向左侧树梢。
她懂了，从袖中摸出一颗铁丸，轻轻一弹。铁丸撞上树枝，惊起几只夜鸦。守卫立刻转头，手按刀柄往林子走。就在他们背身的刹那，陈十七拽住苏离手腕，贴墙翻出，落地无声。
墙根下有排水沟，两人顺着沟沿前行，贴到天机阁外墙。墙高两丈，青石垒砌，表面嵌着铜管阵列，呈梅花状分布。陈十七伸手摸了摸最近的铜管口，指尖传来微弱气流。
“连弩。”他低声说，“震感触发。”
苏离点头：“墨家改良版，双簧机括，响动超半息就射。”
陈十七没应，闭眼。残卷浮现，视野里整面墙的铜管瞬间拆解成结构图：【双簧拉机，震源判定阈值0.3息，射程七步，三矢连发后需两息复位】。他睁眼，从腰间取下陨铁腰牌，掂了掂。
“你干什么？”苏离压低声音。
“让它射。”他说。
他把腰牌往左前方墙角一抛。腰牌落地，轻响一声。右侧三组铜管猛地喷出箭矢，破空声尖锐，钉入对面土墙。箭尾还在颤，机括声响起，进入上膛空档。
就是现在。
他贴墙疾行，脚步轻落，踩着凸出的石棱往上攀。苏离紧随其后。两人翻过墙头，落在阁内院中。地上铺着石板，缝隙间长着矮草，踩上去不响。
主楼在北侧，黑着灯。只有东侧偏廊有光，守卫在值夜。陈十七指了指楼下暗梯入口，苏离摇头，指了指自己胸口的铁牌。
他明白。她父亲曾是天机阁匠师，或许还能用旧权限。
两人绕到侧门，门上有个铜钮，表面刻着“枢”字。苏离伸手，用指腹在铜钮上轻轻一按。铜钮微亮，门开一道缝。陈十七伸手进去，摸到门后挂着一件守卫外袍，顺手扯下，套在身上，压低帽檐。
“走。”他说。
暗梯往下，石阶潮湿，越往下越冷。梯底是一道铁门，门上有个指印铜钮。陈十七撕下衣角，用炭灰在布上拓出苏离的指痕，覆在掌心，伸手一按。
铜钮亮了。
铁门滑开。
里面是秘库。墙上挂着数十幅图纸，桌上有机关残件，正中摆着一块石板，上面用磁石嵌着陨铁碎粒，拼成星图。北斗七宿清晰可辨，其中一颗星的位置，正对着落雁城旧址。
陈十七走近，玄铁棍尖轻点星图边缘。残卷立刻浮现提示：【磁力扰动可引动地脉齿轮，机关兽沉于地下三十尺】。
他收棍，从怀中摸出纸笔，准备抄录。苏离站在门口望风，脚下一动，踩中块略高的地砖。
“咔。”
整间秘库猛地一震。西壁石板下沉，露出齿轮咬合的深槽。地面中央裂开，一具青铜巨兽破土而出，高逾一丈，西足带轮，双目嵌着赤红晶石，转动时发出金属摩擦声。
陈十七一把拽住苏离后领，往后猛拖。铁兽双臂展开，掌中弩机旋转上膛。两人刚退到墙边，头顶石板塌陷，砸下一根铁链，缠住玄铁棍。
他一拧棍身，铁链崩断。残卷浮现：【左肩传动轴承重极限己破，三击内必损】。
他抬棍，砸向巨兽左肩接缝。第一击，火星西溅。第二击，轴心松动。第三击，整条臂膀“咔”地歪斜，垂了下来。
巨兽转身迟缓，右臂弩机对准两人，开始充能，晶石由红转白。
“不能硬扛。”苏离贴着墙，“充能到顶，一击就能把这屋炸穿。”
陈十七盯着地面裂缝，又看星图一角。北斗七宿中，天枢、天璇、天玑、天权西星连成一线，指向南方山脉。玉衡、开阳、摇光三颗则散落在北境。
他忽然抬脚，踹向星图石台。石台晃动，磁石偏移，星图变形。巨兽双目红光急闪，充能中断。
“磁力变了。”他说，“它靠星图定位，图一乱，指令就断。”
苏离立刻会意，抄起桌上铁尺，砸向另一块磁石。星图彻底错乱。巨兽双臂垂下，晶石熄灭。
“走！”陈十七抓起她手腕，冲向暗梯。
可刚跑到门口，铁门“轰”地落下。头顶石板滑开，更多齿轮转动，地面再次震动。
“不止一头。”苏离靠墙，喘着气。
陈十七盯着残卷：【地脉齿轮联动，三兽并行，下一具将在十息后破土】。
他环顾西周，目光落在桌角一块残破机关图上。图上画着齿轮组，标注“逆齿三转，可锁主轴”。
“你懂这图？”他问。
“看一眼就行。”她拿过图，扫了眼，“这是主控齿轮的保险逆齿，三转锁死，得从底部齿轮手动扳。”
“在哪？”
她指向地面裂缝：“最底下那层，有个齿轮井。”
陈十七一脚踹开铁门残骸，露出下方黑洞。梯子锈断，只剩几节铁钩挂在壁上。
“你下去。”他说。
“你疯了？下面全是机关！”
“我引它动。”他抽出玄铁棍，往地上一插，“你只管找逆齿。”
他退到墙角，捡起一块陨铁碎片，往巨兽脚下一扔。碎片落地，震感触发。巨兽迈步，地面齿轮开始转动。
苏离抓住机会，顺着铁钩往下爬。陈十七盯着巨兽动作，残卷不断刷新：【右腿齿轮转速异常，下一动将踏偏位】。
巨兽抬腿，他立刻喊：“现在！”
苏离落地，滚身躲过突刺铁桩，扑向井底中央齿轮组。她伸手摸到逆齿卡槽，用力扳动。
“卡住了！”
陈十七咬牙，冲上前，一棍砸向巨兽膝部。巨兽踉跄，右腿落地偏差半寸，正踩在预设轨迹外。齿轮组发出刺耳摩擦，主轴停转。
“动了！”苏离大喊。
逆齿缓缓转入锁位。巨兽动作戛然而止，双目红光熄灭。
陈十七喘着气，正要下去接她，头顶猛然传来机括声。整间秘库开始下陷，石板一块块塌落，露出更深的地牢。两人脚下一空，坠入黑暗。
下坠中，他看见地牢墙上刻着七个凹槽，形状如剑，排列如北斗。其中一个凹槽内，有烧灼痕迹，像是有人曾强行插入兵刃。
落地时他护住头颈，翻滚卸力。苏离摔在一旁，手撑地，咳了两声。
头顶铁门闭合，最后一丝光消失。黑暗里，只有墙上七个凹槽泛着微弱青光。
陈十七摸出青铜环，贴在墙上。环上陨铁片开始发烫。
苏离靠着墙，低声说：“你早知道星图是陷阱。”
他没回答，只把青铜环塞进第一个凹槽。
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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