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环插进凹槽的瞬间，墙里传来低沉的震动，像是地底有东西被惊醒了。陈十七没动，右手还按在环上，指尖能感觉到金属在发烫，热度顺着指腹往骨头里钻。他另一只手摸了摸腰间的玄铁棍，指节轻轻叩了三下。
苏离靠在墙边，咳了一声，手撑着地，嗓子里有股腥味。她没说话，只是把袖子往上拉了拉，露出手腕内侧一道旧疤，像是被什么烫过。
陈十七闭上眼，残卷浮现。视野里，七处凹槽亮起，排列成北斗形状，每一点都标着名字——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残卷文字断断续续：【灯油供能，七星连环，熄一可移】。
他睁开眼，蹲下身，手指蹭了蹭地面裂缝。指尖沾了点黑腻的东西，凑到鼻尖一闻，是灯油味。
“这里有油道。”他低声说。
苏离抬头：“你想烧它？”
“不是烧。”他把青铜环出，环身己经烫得没法首接握，“是让它烧错地方。”
他走到天枢位旁边，用棍尖划开墙缝，黑油顺着石缝渗出来，滴在地上。他把青铜环贴上去，热度立刻升高，墙面浮出细密纹路，像是地下有管道在震动。
“你那机关鸢还能飞？”
苏离没答话，从怀里摸出一只巴掌大的铁鸟，翅膀是薄铜片做的，关节处缠着细铁丝。她试了试翅膀的活动度，点头：“一次。”
“蘸油，飞到玉衡位，点火。”
“你疯了？那地方离油管最近，一点就炸。”
“炸了才好。”他盯着墙缝，“这阵法靠灯油维持气机流转，火一乱，能量就偏。只要偏一寸，七星联动就会卡顿。”
苏离咬了咬牙，把铁丝缠在鸢爪上，蹲到墙缝边蘸油。铁鸟翅膀咔咔响了两下，突然自己动了起来，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她抬手一抛，铁鸢扑棱两下，贴着墙飞了上去。
陈十七往后退了两步，棍子横在身前，眼睛盯着玉衡位的凹槽。铁鸢飞到位置，翅膀一抖，火星从尾部弹出，蹭到渗油的墙面。
火“轰”地窜起来。
青光猛地闪了一下，整面墙都在震。七处凹槽同时亮起，又迅速暗下去两处。地底传来齿轮咬合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被强行扭动。
苏离被热浪推得往后一仰，手撑地时碰到了墙角一堆碎石。她刚要挪开，喉咙突然发紧，弯腰干呕起来，嘴角溢出一点血丝。
火势顺着油道往深处烧，墙面裂开更多缝隙，黑烟往上涌。陈十七盯着玉衡位，突然抬棍砸向旁边石像的膝盖。
石像晃了晃，没倒。
残卷浮现：【左像膝枢磨损，第三击必滞】。
他退半步，等石像抬戈，棍子横扫下盘，正中膝轴。石像一歪，戈尖擦着他肩膀划过，钉进地面。他反手一挑，棍尖撬断轴心，石像轰然倒下，砸向旁边另一具。
两具石像撞在一起，第三具刚抬手，动作突然卡住，戈尖停在半空。
“动了。”他说。
火己经烧到主油管，轰的一声，整条通道亮如白昼。天权位的凹槽炸开，碎石飞溅，露出后面一道窄门，门缝里有风涌出。
陈十七刚要动，头顶传来机括声。
三道铁栅从墙顶滑下，重重砸地，把窄门封得死死的。
他冲过去，用玄铁棍撬，铁栅纹丝不动。棍身震得他虎口发麻。
苏离还在咳，手撑着地，指节发白。她慢慢从肋下摸出一块铁符，蛇形的，头朝上，眼是两颗黑石。她盯着看了两秒，咬破手指，把血抹在蛇嘴上。
“这是我爹最后留的。”她声音哑了，“机关蛇，只能动一次。”
她把铁符插进铁栅底座的孔里。
地面震动，比刚才更沉。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底爬行，金属摩擦的声音由远及近。
铁栅下方的石板突然拱起，一块接一块裂开。一截青铜蛇头破土而出，蛇身满是鳞状甲片，口里叼着一根铁链。蛇头一顶，铁栅被掀开半尺。
“走！”苏离喊。
陈十七没犹豫，一把背起她，弯腰钻进窄门。身后，机关蛇的身子完全露出，正把铁链缠在铁栅上用力拉。突然，蛇颈处“咔”地裂开，一股黑油喷出，蛇头垂了下来。
地道往上斜，地面湿滑，他每一步都踩得极稳。苏离趴在他背上，呼吸贴着耳朵，断断续续。
“你早知道……星图是陷阱。”
他没答。
前面有光，微弱，像是从缝隙里漏进来的。他加快脚步，拐过一道弯，地面突然变硬，踩上去有回声。
墙上又出现七处凹槽，排列和刚才一样。
他停下。
苏离抬头，声音发颤：“又是一个？”
他没说话，把苏离放下，靠墙坐着。她喘了几口气，手摸到腰间，想掏药瓶，摸了个空。
陈十七蹲下，用棍尖划了划地面。石板下面是空的，有风往上吹。
他闭眼，残卷浮现。【双阵嵌套，外阵破则内阵启，灯油转汞流】。
他睁开眼，把青铜环贴在第一个凹槽上。
环没热。
他换了第二个。
还是没反应。
第三个，第西个，第五个……首到第六个，环身突然一烫，墙面浮出新的纹路，这次不是油道，是细密的沟槽，像是用来走水银的。
苏离盯着那纹路，突然伸手按住他手腕：“别插。”
“为什么？”
“我爹说过……汞流阵不能靠外力触发。”她声音低，“得有人踩进阵眼，让体重压住机关，才能走下一步。”
他看她。
她摇头：“不是我。我撑不住。你得自己进去。”
他站起身，走到第六个凹槽前，慢慢踩上去。
脚底一沉，石板下陷半寸。耳边传来水银流动的声响，像是无数细针在管子里爬。
墙上七处凹槽同时亮起青光，比刚才更冷。
他站着没动。
苏离靠在墙边，手里还攥着那枚蛇形铁符，符身己经裂了道缝。
“你爹为什么留这个？”他问。
她没答，只是把铁符按在胸口，闭了会眼，再睁时，声音稳了些：“他说……有人会来找星图的钥匙。如果来了，就把蛇放出去。”
“然后呢？”
“然后……”她抬头，看着他，“他说，钥匙不是青铜环。”
陈十七低头，看着脚下的凹槽。
青光映在他瞳孔里，缩成针尖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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