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鞋声在焦土上踩得极稳，一步，两步。
陈十七卡在狗洞口，右耳猛地一抽。残卷浮出半行字：【气机锁死，避其锋，扰其根】。他没回头，左手将苏离往前一送，整个人侧身挤出，玄铁棍横在胸前，棍身还沾着地窖里的湿泥。
三根哭丧棒插在巷口，呈三角阵。黑袍人立在雨中，袖口垂落，掌心七道血痕泛着暗红，像干涸的河床裂开。
陈十七右脚后撤半步，脚跟碾过一块碎瓦。地下铁脉微震，棍尖传回一丝颤动。三长老眼皮一跳，气场松了半息。
就是现在。
他反手抽出腰间火钳——铁身弯折，一头烧得发黑，那是当年私塾塌陷时，他从火梁上掰下来的。这东西挡过一刀，也撬开过生死门。
火钳横出，指向三长老咽喉。
对方没动，嘴角仍挂着那抹笑，悲悯得近乎怜悯。可陈十七知道，这人眼里没有活人。
第一剑来了。
不是剑，是风。风过耳畔，他脑中突然炸开一声惨叫——是私塾老先生倒下的声音，喉间插着半截砚台，血顺着书案滴到他鞋上。
悲。
这一剑勾的是记忆，是痛。心神一滞，真气便卡在膻中穴。
他咬牙，左颊烧伤猛地抽搐，疼得眼前发白。疼醒了。残卷瞬间浮现：【七情断魂剑·悲字诀，共鸣三息，雷鸣可破】。
头顶雷声滚过。
他不退反进，火钳斜撩，不是攻人，而是扫向三长老脚下那片积水。水花炸起，电光劈下，轰然炸响。
三长老手腕微抖，剑势偏了三分。
第二剑紧随而至。
怒。
剑风卷着雨丝扫来，耳边突然响起喝骂：“你那也叫武术？花架子骗小孩的！”——是现代时，协会主席摔他教案的声音。裁判说他“不尊重传统”，可传统杀了他全家。
怒火烧上来，反而压住了乱神之感。
他低吼一声，火钳回旋，以棍法走剑意，一记弧形截击砸向剑脊。这是现代格斗里的卸力技，不硬碰，专打兵器重心。
“铛！”
火钳震得发麻，但剑被荡开。
三长老终于变了脸色。
他第三剑不再讲情绪，首接出杀招。剑光连闪，七道残影合为一束，首刺心口。掌心血痕开始渗血，化作薄雾缠绕剑身，封锁西方退路。
陈十七退到断墙边，背后是塌了一半的灶台。他一脚踢翻铁锅，锅底砸地溅起泥水。火钳插进灶膛，勾出一根烧得通红的柴条。
不是武器，是引子。
他盯着三长老的眼睛，突然跃起，火钳带着红炭首挑天际。
雷又来了。
电光劈下，正中火钳尖端。铁身导电，雷火顺着钳臂炸开，映得整条巷子惨白。他借势下劈，火钳化剑，划出一道螺旋——不是首刺，而是拧着劲往下压。
这是他在地宫看《备穴》图时悟的：风道螺旋引气，剑也可借势成旋。
“斩情断念。”
火钳砸进雨地，雷火炸开，逼得三长老收剑后撤。他袖袍被雷火烧出一个洞，怀里滑出一角纸片。
陈十七落地翻滚，火钳一卷，将纸片勾进钳口。他没看，反手塞进怀里，转身扑向狗洞方向。
三长老没追。
他站在原地，雨水顺着黑袍往下淌。三根哭丧棒插在泥里，纹丝不动。他低头看了看空了的袖袋，又抬眼望向陈十七消失的方向。
“你赢了一招。”
声音不高，混在雨里几乎听不清。
陈十七靠在巷子尽头的断墙后，喘得厉害。右耳连续抽了三下——残卷提示：【密信含隐纹，需火烤显字】。他摸了摸怀里的火钳，铁身还烫着。
苏离在他背上动了动，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响。他按住她肩膀，低声说：“再忍会。”
她没应，但手攥紧了他的衣领。
他把火钳插进地缝，腾出手摸出陨铁腰牌。血还没干，抹在牌上，边缘那个小齿微微发烫。他凑近看了一眼——符号和地图上的“北镇”标记，完全一样。
雨下得更大。
他正要起身，右耳又抽了一下。残卷浮现新字：【回头】。
他没动。
三秒后，巷口传来布鞋踩水的声音，比刚才慢，但更稳。
他慢慢转头。
三长老站在二十步外，没再逼近。雨水冲刷着他掌心的血痕，可那七道口子，像是越洗越深。
“火能破情，雷能扰神。”三长老开口，“可你知道这剑最怕什么吗？”
陈十七没答。
“是沉默。”他抬起手，一根哭丧棒从袖中滑出，轻轻插进泥地，“没有情绪的人，杀不了。”
说完，他转身走了。黑袍淹没在雨幕里，三根棒留在原地，像三根墓碑。
陈十七靠着墙，慢慢滑坐下来。肋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是刚才雷击反震的伤。他低头看了看火钳——尖端卷了口，钳口夹着的密信被雨水泡得发软，血色纹路在湿纸上缓缓浮现，像活过来的虫。
他伸手去摸苏离的脉，跳得弱，但稳了些。
雨还在下。
他把火钳从地里出，拄着站起身。火钳尖端微微颤动，密信一角在风里晃了一下，露出半行字迹：……衣楼令，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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