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十七低头看了眼手里的陨铁腰牌，之前浮现的‘周’字此刻没了踪迹，只留下淡淡的红痕，像被雨水稀释过的墨迹。
他没时间想。
巷口传来脚步声，三个人，踩着水花，走得不急，但方向明确——是冲着私塾来的。
他屏住呼吸，把断火钳夹在腋下，左手按住伤口，贴着墙根往西巷挪。每走一步，肋骨就像被铁丝绞着，右手指骨也一阵阵发麻，几乎握不住东西。
捕快的灯笼光扫进巷子。
他立刻停住，缩进一处屋檐凹角。雨水顺着瓦片滴在他后颈，冷得刺骨。他闭眼，右耳抽动两下，强迫自己静下来。
脑子里那本“武经残卷”缓缓浮现，黑底金字，破招篇还在，只是多了点变化——“云断峰·改”旁边，多了一行小字：可推演同类劲力轨迹。
他心念一动，目光落在巷口那三名捕快身上。
他们举着棍，挨家敲门，脚步有快有慢。中间那个左脚落地时总比右脚重半拍，右边那个习惯先转肩再迈步，左边那个——重心压在前脚掌，落地无声。
残卷忽然一震。
三个人的步法瞬间被拆解，重心移动的盲区像星点一样浮现在他眼前。肩动则身滞，步急则气浮，重心前倾者，后撤三寸即失衡。
一条滑行路线在他脑中成型：肩不动，肘微沉，脚尖点地，借雨水滑势，贴墙而行。
他试了试，左脚轻轻点地，身体像贴着水面滑过去，没发出一点声音。
捕快的光移远了。
他立刻动身，沿着墙根，一寸寸往前挪。动作极小，像蛇贴地游走。拐过两个弯，身后的脚步声终于被雨声盖住。
他喘了口气，靠在一家米铺的木门上。
门没锁，一推就开。
屋里一股霉味，混着血腥。他摸黑进去，手刚搭上墙，指尖碰到一片湿黏的东西。
他没退。
借着门缝透进的微光，看清了——门槛上躺着具尸体，是个老头，脖子歪着，嘴半张，手里还攥着半袋米。
他跨过去，从墙角拖出一只米缸，用断火钳撬开盖子，把缸里的米扒出个坑，蜷身钻了进去。
谷堆闷热，压着伤口疼，但他不敢动。
他从怀里摸出两块腰牌，自己的陨铁牌，和剑客那块“漕运分舵”的。靠近时，铁面又泛起红纹，像血在金属里流动，隐约拼出一只鸟的轮廓。
他瞳孔微微收缩，视线紧紧锁住那纹路。
这图案，他见过。不是在街上，也不是在私塾。是在前世最后那块古玉上，一闪而过的残图。
他闭眼，试着沉入残卷。
残卷浮现，时间不多，只剩小半炷香。他集中精神，把两块腰牌的共鸣现象拆解——金属相吸，血纹成形，必有共振频率。
他想起私塾后院铁匠铺的老匠人，打铁时总有个节奏：三缓一急，叮、叮、叮——当！
他掏出断火钳，在米缸壁上轻轻敲了三下，再重敲一下。
敲完，他盯着腰牌。
没反应。
他又试一次，放慢节奏，手腕发力角度微调，模仿锤击的震颤。
这一次，残卷忽然一亮。
【铸魂九锤·第一式：引星】
【发力偏移三点，震频契合机关锁芯】
【解析完成】
他睁眼，立刻看向东墙。
墙上有道裂缝，之前没注意。此刻，残卷微光映过去，裂缝里竟浮现出半只鸟形刻痕，和腰牌上的血纹轮廓完全吻合。
他爬出米缸，走过去，用火钳撬裂缝边缘的砖。
刚撬两下，右手旧伤崩裂，指骨剧痛，眼前一黑，差点跪倒。
他咬牙，左手撑墙，继续撬。第三下，砖松了。
他用力一拔，整块砖被拽出来，后面是个暗格，巴掌大，里面躺着一块黑色腰牌。
他拿出来，和自己那块一碰。
两块陨铁相触，表面血纹流动重组，像活了一样，缓缓拼出两个字——
落雁。
他盯着那两个字，瞳孔缩成针尖。
耳边忽然响起铁锤声，不是从外面来的，是首接在他脑子里响起来的——叮、叮、叮、当！叮、叮、叮、当！
节奏和他刚才敲的一模一样，但更沉，更冷，像是从地底传上来的。
他抬起手，想再试一次。
可就在这时，腰牌突然发烫，烫得他差点松手。血纹剧烈流动，那“落雁”二字一闪，竟开始扭曲，像被什么力量拉扯着，要变成另一个字。
他死死捏住腰牌，右手火钳抵住墙，支撑身体。
铁锤声越来越响。
他张嘴，想喊出声，却发不出。
血纹在动，字在变。
不是“落雁”。
是——
门被踹开了。
冷风夹着雨灌进来，灯笼光打在墙上，映出三个人影。
捕快。
中间那个手里举着铁尺，盯着米缸的方向：“有人动过。”
左边那个蹲下，手指抹了把地上的血迹：“还是热的。”
右边那个冷笑：“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陈十七贴在墙后，左手死死按住腰牌，右手握紧断火钳。
铁锤声还在脑子里响。
他慢慢抬起手，火钳尖抵住地面，准备滑出去。
就在这时，腰牌突然一震，血纹凝固，那字定住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
是“周”。
他右耳猛地抽动。
门外，捕快的脚步开始往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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