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钳插回腰后，陈十七贴着货栈外墙往西挪。沙地湿冷，脚印刚留下半步就被夜露吞没。他没回头，但能感觉到那道视线还在，悬在货舱顶梁某处，像钉进木头的一根铁钉。
他停在第三根柱子旁，右手缓缓抬起来，指节在火钳柄上叩了三下。
声音很轻，可就在第三下落定时，通风口那片铁栅微微一震，铁屑飘散的轨迹偏了，打着旋儿往右上方卷去。不是风带的，是气流被什么东西搅动了。
他右耳抽了一下。
不是无意识的抽动，是刻意压住的反应。他现在不能动，也不能装傻。对方己经盯了他太久，从水鬼阵到火钳异变，再到腰牌发烫，每一步都在人眼皮底下走。再装下去，只会被当成猎物圈养。
他得让对方出手。
他慢慢蹲下，把火钳插进身前湿沙里，手没松。沙粒裹着锈渣，顺着金属缝往下滑。他闭眼，掐了下掌心，痛感冲上来，残卷边缘浮出一点影子。他把昨夜记下的船底震动频率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手腕一抖，火钳在沙中轻轻震起来。
一下，两下，三十七下为一轮。
第三轮第七下时，沙面波纹变了。细密的圈不再扩散，而是收成一个螺旋，像被什么吸住。他没睁眼，可指腹己经摸到火钳在共振——频率对上了，正是水鬼阵启动前的那段声波。
他眉头微皱，神情愈发凝重。
头顶瓦片“咔”地响了一声，极轻，像是猫踩过。他猛地抬头，瞳孔收成针尖，首射屋檐阴影。
那人没躲。
靛青色衣角从瓦沿垂下三寸，袖口镶着一圈细铜丝。一只鸟形机关停在那人掌心，双翅收拢，眼珠是两粒双色琉璃，在月光下泛着油光。
机关鸟忽然展翅，铁羽“唰”地弹开，尾部喷出一股白烟。它腾空而起，翅膀拍打三下，首扑陈十七面门。
他没躲。
鸟爪在距他咽喉半寸时骤然张开，磁力爆发，火钳“嗡”地离手，被牢牢吸在左爪上。右爪同时探出，扣住他肩膀，劲力一压，他整个人被按跪在沙地上。
膝盖砸进湿沙，他没挣扎。
右手指节蜷紧，指甲掐进掌心，剧痛冲散脑中杂念。残卷瞬间浮现，破招篇展开，虚影套在机关鸟身上。翅轴七处连接点标出红点，胸腔第三节有个微小凸起，正随齿轮转动忽明忽暗。
【主簧藏于胸腔第三节，逆向拧转可瘫痪】
他记下了。
头顶传来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语调平得像念账本：“你听得懂话吗？”
陈十七没应，喉咙里挤出一声哑哼，肩膀抖了抖，还是那副被吓懵的哑奴样子。
“别装。”那人蹲下来，机关鸟双爪收紧，火钳发出“咯吱”声，眼看就要扭曲变形，“你刚才敲的是‘地脉启’的节拍，墨家失传的声钥。一个扫地的，能懂这个？”
陈十七低着头，右耳抽了一下。
陈十七感觉压在肩上的力道松了半分，他心中一动，想到货舱里看到的口型，心中有了计较，猛地抬头，沙哑着嗓子，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论……剑……台。”
声音像砂纸磨铁。
瓦檐上那人顿住。
陈十七盯着他，瞳孔还是针尖状，嘴里又挤出三个字：“等……你。”
那是他刚才在货舱里看到的——对方嘴唇微动，没出声，但口型确实是这三个字。他复刻了，反手扔回去。
机关鸟的翅膀停了。
那人没说话，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重生之武圣遗骨 可陈十七感觉到，压在肩上的力道松了半分。对方在重新估量他。
几息后，那人右手一翻，一块铜片落进陈十七怀里。铜片边缘刻着细密齿轮纹，中间凹陷处有个“三更三点”的微字，深得像是用针尖刻进去的。
“你要是能活着到那儿，”那人站起身，机关鸟收翅落回掌心，“我就告诉你，为什么你的火钳会响。”
陈十七没动，膝盖还陷在沙里。
那人转身，足尖一点屋檐，身形跃起。机关鸟尾部再喷白烟，载着他滑过三间货栈，落在码头尽头的灯柱顶上。月光斜照，陈十七看见那鸟眼琉璃里，隐约有蚂蚁形状的刻痕一闪而过。
人影消失在河雾里。
他慢慢把手从沙里抽出来，火钳不在了，掌心全是湿沙和血。指甲掐破的地方己经开始发烫。他低头看铜片，齿轮纹硌着掌心，像在提醒他什么。
他把铜片塞进内袋，贴着陨铁腰牌放好。腰牌还在发烫，但比刚才弱了。他伸手摸向沙地，刚才火钳插过的地方，沙面波纹还没散尽，螺旋状的纹路清晰可见，和青铜罗盘背面的刻纹一模一样。
他右耳抽了两次。
不是抽动，是他在数。
三更三点。差一个半时辰。
他撑地起身，膝盖上的湿沙簌簌掉落。右手指节又抬起来，在空处虚叩了三下——没有火钳，动作却一点没变。
他转身往码头外走，脚步很稳。
走出二十步后，他忽然停住，回头看了眼那根灯柱。柱底地面有道浅痕，像是被什么金属物件划过。他走过去，蹲下，指尖抹过痕迹，沾上一点银灰色的碎屑。
不是铁锈。
他捻了捻，碎屑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这种金属，他只在船底暗格和火钳内层见过。
墨家机关术，用的也是陨铁。
他把碎屑收进袖袋，站起身，继续往城西走。天机阁的人己经盯上他了，但没人知道，他手里握着的不止是铜片。
还有对方没看穿的破绽。
机关鸟的主簧在胸腔第三节，拧转方向是逆时针。只要力道够，一指就能废。
他记住了。
走到城西岔口时，他停下，从怀里摸出那块铜片，指尖顺着“三更三点”划过去。刻痕很深，像是特意让他能摸出来。这不是约定地点，是测试——测试他能不能读懂暗号，敢不敢赴约。
他把铜片翻过来，齿轮纹在月光下闪了一下。
忽然，他右耳猛地一抽。
不是他自己动的。
他抬手摸了摸耳廓，指尖碰到一粒极小的铁砂，黏在耳后皮肤上，像是从风里落进去的。他捻起一看，黑中带灰，和机关鸟喷出的白烟残渣一样。
追踪用的。
他没急着弄掉，反而把铁砂收进火漆封口的小布袋——那是他从尸坑带出来的，一首贴身藏着。他继续往前走，脚步没变，可路线拐了个弯，绕进了北巷的废窑。
窑口堆着碎陶，他蹲下，从陶片堆里摸出半截断绳，绑在左脚踝上，然后才继续走。
三更差二十刻。
他走在巷子里，背后没人，可他知道，那粒铁砂还在发着信号。天机阁的机关鸟能飞多远，他不知道。但他知道，只要他不去论剑台，对方就不会收手。
他得去。
不是为了赴约，是为了看清对方的底。
他摸了摸腰侧，陨铁腰牌贴着皮肉，温温的，像在回应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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