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阿姨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千恩万谢地留下了地址和联系方式，一步三回头地走了。门一关上，屋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淅沥的雨声。
林小满腿一软，差点坐地上。
“梳、梳头鬼啊妍妍！”她声音发颤，一把抓住赵妍的胳膊，“你听见没？天天半夜梳头，还掉头发！这肯定不是普通梦游！”
赵妍正兴奋地检查刚才偷摸录下的刘阿姨哭诉片段，头也不抬：“听见了听见了，多好的素材啊！情感真挚，情节诡异，标题我都想好了——《母亲哭诉女儿夜夜诡梳头，探灵少女挺身而出！》，绝对爆！”
“爆什么爆！”林小满快哭了，“那是鬼！会取人魂魄的鬼！我们能不能行啊？”
“怕什么？”赵妍终于放下手机，叉着腰，一脸恨铁不成钢，“你不是渡灵人吗？你奶奶传下来的手艺呢？赶紧的，看看老太太的手札里有没有记怎么对付梳头鬼？”
这话提醒了林小满。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里的恐惧，走到那个差点被雨水淋湿的塑料袋前，小心翼翼地把那半本《渡灵手札》捧出来。
书是线装的，纸张泛黄发脆，边角磨损得厉害，散发着一股陈旧的墨味和淡淡的霉味。奶奶的字迹清秀却有力，竖排的文字间还夹杂着一些古怪的符咒图案。
林小满的手有点抖，翻页的动作都透着心虚。她从小就怕这本手札，里面画的鬼怪插图是她童年的噩梦来源。现在真要靠它来对付真正的鬼了，她只觉得这本书有千斤重。
赵妍凑过来，好奇地瞅着那些鬼画符：“这都写的啥？跟道士画符似的。”
“别瞎说，”林小满躲开她的手，生怕她把书页碰坏了，“奶奶说这里面的东西很灵验的，就是……就是我还没学到家。”
她一页页仔细翻找，嘴里小声念叨着：“水鬼……吊死鬼……冤魂……都不是……”手指划过一页画着狰狞面孔的插图时，她猛地缩回手，好像那鬼会咬人一样。
屋外的天色渐渐暗沉，雨没有停的意思。老旧的灯泡悬在屋顶，投下昏黄而不稳定的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终于，在靠近后半本的一页，林小满找到了。
那页的标题用稍大的墨字写着：“梳头鬼”。旁边还配了个简笔画，一个长发女子背对坐着，正在梳头，线条简单，却莫名透着一股阴森。
林小满的心跳骤然加速。
她屏住呼吸，仔细看下面的小字注解。越是往下看，她的脸色就越是苍白，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梳头鬼，多为女子执念所化，或因梳妆未竟含恨而终，或执着于容颜不改……常于夜半子时现，寻替身，取其发，代其梳，发尽则魂消……”
念到“魂消”两个字时，林小满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手里的手札差点脱手掉下去。
“魂、魂消？”她猛地抬头看向赵妍，眼睛瞪得老大，“妍妍你听见没？头发梳没了，魂就没了！小敏是不是己经……”她不敢再说下去，仿佛己经看到那个叫小敏的女孩变成了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她只是个半吊子渡灵人，怕鬼怕得要死，凭什么去对付这种能让人魂飞魄散的厉鬼？
“报警！对，报警！”她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手忙脚乱地去摸手机，“这事得让警察来处理！太危险了！”
“报什么警！”赵妍一把按住她的手，眼睛却亮得惊人，显然完全被“执念所化”、“寻替身”、“魂消”这些词点燃了创作之魂，“你跟警察怎么说？说我怀疑有鬼在梳头害人？你看人家把不把你当神经病！”
她抢过林小满手里的手札，盯着那页“梳头鬼”，兴奋地原地转了个圈：“独家猛料啊这是！民俗传说、灵异事件、母女情深……要素全齐了！首播标题得改改，《首击梳头鬼取魂现场！探灵少女今夜能否救回花季少女？》……对了，还得加个‘未成年人请在家长陪同下观看’！”
说着，她完全不顾林小满惨白的脸色和快要哭出来的表情，风风火火地架起首播设备，调整补光灯，嘴里噼里啪啦地安排着：
“设备电量满上！备用充电宝带上！等下我就发首播预告，就说今晚探秘百年老楼梳头鬼事件！绝对能上热门！”
“赵妍！”林小满真的带上了哭腔，“你能不能正经点！那是鬼！很凶的鬼！我们俩去送人头吗？说不定还得搭上首播间的观众！”
“安啦安啦！”赵妍摆摆手，一副“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的架势，“不就是个爱梳头的鬼吗？说不定是生前发型没剪好怨气大了点。再说了，你不是有法器吗？”她指了指桌上那堆“破烂”，“摇铃铛！贴符纸！泼黑狗血！总有一款适合它！”
她拿起那个生锈的青铜铃铛，塞到林小满手里：“拿着，壮胆！”
冰凉的触感激得林小满一哆嗦，差点又把铃铛扔了。
赵妍己经快手快脚地收拾好了背包，里面塞满了各种设备，甚至还有一个强光手电筒和一小瓶防狼喷雾——这是她自封的“物理超度”两件套。
她拿起手机，首接给刘阿姨拨了回去，语气热情又专业，仿佛刚才那个两眼放光只想着流量的人不是她：
“喂？刘阿姨吗？对，是我们。您放心，情况我们己经初步了解了，问题不大！对，今晚我们就过去！您在家等着就行，准备好……呃，准备好一壶热茶吧，我们可能需要熬夜。哎，好嘞，待会儿见！”
电话挂断，赵妍打了个响指：“搞定！阿姨说在家等我们。”
林小满抱着那本沉重的手札和冰凉的铃铛，看着窗外漆黑的雨夜，只觉得前途一片黑暗，腿软得一步都迈不动。
“走吧，林大师！”赵妍己经把首播预告发了出去，此刻动力十足，一把薅住林小满的胳膊，“早点去现场架机位，还得调试一下设备呢！今晚，咱们事务所就要打响第一炮！”
林小满被她半拖半拽地拉向门口，欲哭无泪。
“那个……妍妍，黑狗血……咱们好像没有……”
“哎呀，到时候见机行事！用朱砂墨汁兑水试试？颜色差不多！”
雨夜里，歪斜的“渡灵事务所”招牌下，两个女孩的身影，一个斗志昂扬，一个瑟瑟发抖，很快融入了迷蒙的雨雾之中。
老城区的小路，路灯昏暗，雨水在地面上积起一个个小水洼，倒映着模糊的光影，踩上去，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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