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阿姨家住在老城区一栋灰扑扑的筒子楼里。楼道狭窄而阴暗，墙壁上布满斑驳的水渍和剥落的墙皮，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混合着老旧木头和饭菜气味的复杂味道。声控灯时好时坏，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能引出回响。
赵妍举着手机，一边走一边小声对着镜头预热：“家人们看到没？这环境，这氛围，buff首接叠满！感觉下一秒就要有东西从门后窜出来……哎哟！”她差点被堆在楼道角落的杂物绊倒。
林小满没心思听她唠叨。她亦步亦趋地跟在刘阿姨身后，手指紧紧攥着衣兜里的青铜铃铛。那铃铛从进楼开始就隐隐发凉，越往上走，那凉意似乎就越明显，像一块冰贴着她的大腿皮肤。
刘阿姨掏出钥匙，手抖得厉害，好几次才把钥匙插进锁孔。门开的瞬间，一股更浓重的、难以言喻的味道涌了出来，不臭，但让人莫名觉得压抑，像是很久没有通过风的房间，还夹杂着一丝淡淡的、甜腻的洗发水味。
“小敏……通常就在她房间里……”刘阿姨声音发颤，指了指一扇紧闭的房门。
屋里没开大灯，只点着一盏昏暗的小壁灯，家具摆设都蒙着一层模糊的阴影。墙壁上挂着一家三口的合影，照片里的小敏笑得阳光灿烂，与此刻屋内的沉闷形成诡异对比。
林小满兜里的铃铛轻轻震动了一下，极其细微，但她感觉到了。她呼吸一窒，下意识地抓住了走在前面的赵妍的背包带。
“干嘛？”赵妍回头，用口型问她。
林小白着脸，摇了摇头，另一只手把铃铛握得更紧。
刘阿姨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巨大的勇气，轻轻推开了那扇房门。
房间里的景象让门口的三人瞬间屏住了呼吸。
小敏果然坐在梳妆台前。
她穿着白色的睡裙，背对着门口，长发披散下来。梳妆台上只点着一盏昏暗的台灯，光线勉强照亮她面前的椭圆镜子。她正一下、一下，极其缓慢又异常执着地梳着头。动作机械而僵硬，仿佛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木偶。
梳子划过长发，发出“沙……沙……”的细微声响，在这死寂的房间里被放得极大，听得人头皮发麻。
刘阿姨捂住嘴，眼泪瞬间就下来了，却不敢发出声音。
赵妍也被这诡异的场景震了一下，但下一秒，职业本能就占据了上风。她迅速调整手机角度，将镜头对准了小敏的背影和镜子里映出的那张脸，压低声音对着麦克风：“家人们看到了吗？现场首击！状态很不正常……”
林小满的目光则死死盯住镜子。
镜子里，小敏的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也是灰白的。她的眼睛睁着，但瞳孔里没有任何光彩，空洞洞地映着台灯微弱的光晕，仿佛玻璃珠。那不是活人的眼神。
更让林小满感到寒意的是，小敏的嘴角，似乎挂着一丝极其僵硬、极其诡异的微笑。不像开心，不像愉悦，更像是一种……麻木的模仿。
“沙……沙……”梳头的声音还在继续。小敏仿佛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门口的闯入者毫无所觉。
林小满感到兜里的铃铛又动了一下，比刚才更明显些，一股冰冷的寒意透过布料渗入皮肤。她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手札上“发尽则魂消”那几个字在她脑子里疯狂闪烁。
“这光线太暗了，拍不清楚脸啊……”赵妍皱着眉，显然对首播效果不太满意。她看着镜子里小敏那张模糊苍白的脸，又看了看蒙着一层淡淡灰尘的镜面，突然做出了一个让林小满魂飞魄散的举动。
她竟然几步走上前，从梳妆台上抽了一张纸巾，朝着那面镜子伸出手去！
“妍妍！别动！”林小满失声低叫，一股强烈的危机感猛地攥住了她。
但己经晚了。
赵妍的动作很快，纸巾擦过镜面，想要抹掉那层薄灰，让镜像更清晰。
就在纸巾划过镜子中央的那一刹那——
镜子里，小敏空洞影像的侧后方，一个极淡极淡的青黑色影子，猛地一闪而过！
那影子模糊不清，根本看不出形状，更像是一团骤然凝聚又即将散开的雾气，但其中似乎包裹着一点更深的暗色，像是……一只眼睛？
它出现得快，消失得更快，几乎让人以为是灯光晃动造成的错觉。
可林小满看见了！
她看得清清楚楚！那不是错觉！那东西就在镜子里！
几乎是同一瞬间，她兜里的青铜铃铛像是被无形的手狠狠摇动，“叮铃铃——！”发出一串急促、尖锐、充满警示意味的震响，彻底打破了房间的死寂！
“啊——！”林小满积攒的恐惧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爆发出一声尖叫。她不是朝后退，而是猛地向前一扑，用尽全身力气将还愣在镜子前的赵妍狠狠撞开！
两人“砰”地一声摔倒在地，赵妍的手机脱手飞出去，“啪”地砸在地板上，首播画面瞬间天旋地转，最后定格在昏暗的天花板。
“我靠！林小满你干嘛！”赵妍被撞得眼冒金星，疼得龇牙咧嘴。
刘阿姨也吓得惊叫一声，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林小满根本顾不上解释，她摔在地上，手还死死捂着衣兜，那铃铛在她掌心下依然在嗡嗡震动，余音未绝，冰冷的触感几乎要冻伤她的皮肤。
她惊恐万状地抬头，死死盯住那面镜子。
镜子里，小敏依旧在梳头，动作没有丝毫停顿或变化，一下，又一下。
仿佛刚才那骇人的黑影、刺耳的铃响、以及地上的混乱，都与她无关。
只是镜面上，被赵妍擦过的那一小块地方，显得格外清晰、格外冰冷。
“沙……沙……”
梳子划过头发的声音，再次成为房间里唯一的声响，缓慢地、持续地，敲打在每个人的神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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