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把水桶搁在祠堂门槛外，抹布搭在桶沿，湿着半边。他低头看自己手，三根手指还并着，像捏着看不见的东西。耳垂上的血止了，结了层薄痂，一碰就麻。他没去碰，只把扫帚拎起来，铁丝刮地，声音拖得老长。
走廊尽头有脚步声，轻，但稳。他没抬头，知道是谁。
沈凌峰站到他面前，鞋尖离扫帚头一寸。他弯腰，手指戳沈砚胸口：“今天那一下，真就手滑？”
沈砚往后缩了半步，扫帚杆撞墙，响了一声。他嘴张了张，没出声。
“说话。”沈凌峰又推他。
眼前黑了一下。
三秒。
他看见自己后仰，脑袋撞墙，沈凌峰压上来掐脖子，旁边有人举手机拍。画面里，自己眼神发首，像真吓傻了。
黑闪断。
他没动，反而往前一倾，像是站不稳，整个人往沈凌峰怀里扑。对方本能后退，手松了。沈砚顺势低头，从他胳膊下钻过去，扫帚拖地，脚步慢，像真被吓住了。
沈凌峰愣了两秒，骂了句，转身走了。
沈砚走到西厢楼下，抬头看。二楼窗边没人，但窗帘动了一下。他知道，有人在测心跳，录动作，算频率。刚才那一扑，肌肉震幅肯定不对劲。
他停下，弯腰拧抹布。
水滴进桶里，一滴，两滴。他放慢动作，让拧布的节奏和呼吸对上。一下，一下，像累垮的人。心跳也压着，一拍一拍，慢得像要睡着。
擦地的时候，他故意让抹布拖得更久，砖缝里的灰浮起来，沾在袖口。他不拍，就让它脏着。累了就扶墙喘两下，手按在耳后，像是疼得受不了。
他知道他们在看。
看一个耳受伤、手发抖、走路打晃的废物。
数据会传上去，结论也会出来——低威胁，无异常。
他擦完第三块砖，听见外面擂台那边响了铃。
七连战还没完。
裁判站在台边，手里拿着签。沈砚被叫到名字时，头都没抬。他拎着扫帚上去，灰布衫肩膀破了，血痂粘在布上。
第二个对手上来。
这人个子不高，但肩宽，站定后双臂一振，肩胛骨咔地弹开，右拳往前一送，风声压耳。
虎啸拳。
沈家秘传，发力在肘，震劲在腕，一拳能打裂肋骨。
那人没废话，起手就是三连冲拳。沈砚后退，脚跟撞护栏。对方逼近，右肘抬到顶，拳眼朝天，这是要发力的前兆。
眼前黑。
三秒。
他看见对方肘尖一抖，关节微张，拳还没出，劲己到顶。下一瞬，拳头会偏三寸，打空，人因反作用力前倾，左膝跪地。
黑闪断。
沈砚动了。
他猛地甩手，湿抹布飞出去，正缠上对方手腕。布是茶叶水泡过的，滑，一绕一紧，贴着皮肤打了个结。
那人拳打出一半，腕子被拽，劲道散了。肘部反震，咔一声，整个人往前跪，膝盖砸地。
他捂着手臂，脸扭曲。
“肘脱了。”裁判蹲下看。
沈砚己经蹲在旁边，手抖着去扶：“对……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布滑了……”
那人瞪他，没说话，被人架下去。
台下没人出声。
第三个上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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违规。
但刀己出，收不回。
沈砚没动。
眼前黑。
三秒。
他看见匕首刺进来，两寸深，自己闷哼倒地，对方收刀，裁判才反应过来。画面里，血从指缝漏，染红灰布衫。
黑闪断。
他动得比画面早。
半秒。
右手抄起地上的抹布，甩出去。布卷成筒，像蛇一样缠住刀身。他往前一送，布带刀转，刃口反撩，扎进对方大腿。
那人惨叫，刀脱手。
沈砚跟着倒，捂住肚子，嘴里哼出声，像真被刺了。他蜷在地上，手压着肋部，指缝里渗出红，顺着裤管往下流。
裁判冲上来，掀他衣服看。
没伤口。
血是抹布里的茶水混着唇角旧血，提前涂在手上的。
“没伤。”裁判说。
那人抱着腿，匕首还插在肉里。他抬头看沈砚，眼神发狠。
沈砚喘着，手抖，嘴唇白，像随时要晕。
裁判宣布结果，他被人扶下台。
走到台边，拐杖点地的声音来了。
沈天豪站在三米外，唐装扣到领口，手里的茶盏冒着热气。他走近，目光落在沈砚耳朵上，又移到他压着肋部的手。
“三场。”他说，“都伤人。”
沈砚低头：“我……我没想……他们太快了，我怕，手就乱动……”
沈天豪没接话。他抬起拐杖，轻轻敲了三下地——短，短，长。
和早上一样。
沈砚站着，不动，也不抬头。
他知道这不是暗号。
是试探。
上一次敲，是查他有没有听懂福伯的扫帚信号。这一次，是查他反应有没有延迟。
残魂刚退，血脉还在烧。耳垂又开始渗血，一滴，落在肩头。
他靠着墙，慢慢蹲下，从桶里捞出湿抹布，按在耳后。茶叶味冲上来，凉，压着火线。他闭眼，嘴里低声念：“你个瓜娃子，莫慌。”
声音小，但清楚。
墙角阴影里，福伯站着，老花镜反着光。他没动，也没说话。
沈砚抬头时，眼神己经空了。嘴角抽了一下，像是疼，又像是怕。
沈天豪看了他两秒，转身走。
袖口一抖，黄符边角露了一下，又塞回去。
人走后，沈砚才松手。
抹布拿开，耳后血没止，但不流了。他把布扔回桶里，拎起来，往祠堂走。
路过排水口，他停了。
扫帚柄一震，暗槽里掉出点灰。不是纸条，是烧剩的灰烬，福伯留的。
他没捡。
抬脚，踩进水洼，泥浆溅上来，盖住那堆灰。
回到祠堂，他放下桶，继续擦地。第三十七块砖，布角卡住。他用力一扯，砖缝里露出半截铁片，锈得厉害，上面刻着几个字：“初一子时，血饲门”。
他盯着那字看了两秒。
然后继续擦。
水漫过铁片，锈迹一点点被盖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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