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回到房间,把那根银针在灯下翻了个面。针尾泛着冷白的光,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银条。他用指甲刮了刮,没留下一点黑痕。毒,彻底没了。
他把针收进袖口,坐在床沿,盯着左手腕内侧的旧伤。那是昨夜擦地时被青砖边缘划的,现在结了暗红的痂。他记得福伯说过的话——“你爹当年,也在这块砖上流过血。”
这句话在他脑子里盘了一夜。
他站起身,从床底拖出一个旧木箱,掀开夹层,取出一小瓶浓茶。这不是用来泡的,是他每天熬了三个小时的陈年普洱,专用来泡那块抹布。可今天,他倒出半杯,又从怀里掏出银针,轻轻搅了搅。
茶水泛起一圈微红。
他知道,这茶早就不只是茶。三年来,他每天用它擦地,手指泡得发皱,血流慢了半拍。可那股劲儿,藏在茶汤里,也藏进了砖缝。
他把瓶子塞回夹层,熄灭灯,推门出去。
夜风从回廊穿堂而过,祠堂门口那把扫帚斜靠在门框上,柄朝左,偏了七度。他蹲下身,手指蹭了蹭扫帚头,泥土还带着潮气,是刚摆上去的。
他没动它。
绕到侧窗,掏出银针,插进窗棂缝隙。内劲一震,簧片无声弹开。他翻身进去,落地时脚掌压住青砖接缝,没发出一点声音。
烛台空着,香炉冷灰。他首奔第三列第七块砖,蹲下,指尖摸到那道裂缝。血迹己经干了,但砖面温度比别处高半分。他用力一按,砖块松动,掀开后露出一个暗格。
里面躺着一块青铜牌,三寸长,两指宽,表面锈迹斑斑,中央有个凹槽,形状像半枚玉佩。他把它拿出来,沉手,边缘磨得光滑,像是被人常年。
他翻过牌背,刻着一个“叁”字,刀痕极细,像是用针尖刻的。
他盯着那字,忽然想起什么。
沈天豪那根拐杖,内侧也有刻痕。他有一次在饭厅扫地,眼角余光扫过,拐头裂纹里藏着几个编号,其中一个是“叁”。
他握紧铜牌,心跳慢了一拍。
这不是遗物,是标记。
他把牌放回掌心,犹豫三秒,咬破指尖,滴了一滴血在凹槽上。
没反应。
他又用银针刺破昨日的伤口,血涌出来,他忍着痛,把整只手掌按上去。
铜牌猛地一震。
金光从凹槽炸开,顺着血流爬满牌面,符文一条条亮起,像活过来的蛇。那些纹路他认得——和青砖上的半个符文正好互补,拼成一个完整的阵图,像是某种地脉锁阵的角。
他眼前一黑。
画面出现——不是他的视角,是悬在半空看。
地下车库B2层,灯光昏黄。沈青璃的黑色宾利停在固定车位,车窗映着冷光。突然,通风口铁网被掀开,一只手搭在边缘,指节发黑,指甲翻卷。接着是一具人影爬出来,穿着沈家仆役服,脖颈扭曲,眼窝里泛着幽绿。
它缓缓转头,看向宾利。
三秒后,画面消失。
沈砚喘了口气,手还按在铜牌上。玉佩贴着腰侧,烫得像块火炭。他知道那不是幻觉,也不是可能,是必然会发生的事。
他重新盖好砖块,轻轻拂了拂香炉灰,将其洒在上面,伪装成无人动过的痕迹。他翻窗出去,扫帚依旧斜靠在门框上,柄朝左,偏了七度。
他没回头,沿着回廊往西走,拐进厨房后门。灶台边堆着柴,他搬起一捆,压在肩上,脚步稳稳地穿过院子。
第二天清晨,沈青璃照例七点出门。
沈砚早早守在玄关,手里拿着一叠文件,是她昨夜放在客厅的合同。他等了十分钟,听见脚步声从楼梯下来。
她穿了黑色高跟鞋,冰丝手套扣到手腕,腕表秒针跳得极稳。
他低头,假装整理文件,趁她走近时,故意让文件角蹭过水桶边缘。水珠沾上纸面,洇开一小片湿痕。
“沈砚。”她声音冷,“你干什么?”
“对不起。”他抬头,脸上是惯常的木讷,“刚才搬柴,袖子湿了,不小心碰到了。”
她皱眉,接过文件翻看,眉头越皱越紧。
“这页数据不能有误。”她说,“我去地下办公室重新打印一份。”
“车库那边……”他低声说,“昨晚听说B2漏水,电工还没修好。”
她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转身进了电梯。
沈砚站在原地,看着电梯门合上。
他知道,她不会走车库通道了。
他绕到东廊,躲在一根石柱后,视线正对地下车库入口。
七点十八分,一辆黑色宾利缓缓驶入B2。
车停稳,驾驶座没人下来。
三秒后,通风口铁网再次震动。
那具炼尸从暗道爬出,动作僵硬,但极快。它首奔宾利,一掌拍在车顶,金属凹陷。它转头,似乎在找人,绿光在眼窝里扫来扫去。
沈砚屏住呼吸。
炼尸没找到目标,抓起后视镜,咔地掰断,转身退回通风井。
沈砚等了两分钟,才从柱子后走出来。
他走到宾利停车的位置,蹲下,盯着地面。
炼尸走过的地方,留下一道浅痕,像是鞋底被磨过。他伸手摸了摸,指尖沾上一点黑灰。
他忽然注意到,炼尸右脚踝外侧,有一圈金属环,表面刻着编号:07。
和铜牌上的“叁”不一样。
但他记得,独眼狼那双作战靴,每次出现,脚踝处都有电子镣的反光。型号和这个一样。
他站起身,把那点黑灰搓在指尖,塞进袖口。
回到房间,他把铜牌放在桌上,翻过来,盯着“叁”字。
这不是第一具。
沈天豪养了八具炼尸,这一具是第三号,昨晚出动的是第七号。它们之间有联系,有调度。
他拿起银针,轻轻划过铜牌表面。
金光又闪了一下,但这次没触发预知。
他知道,预知不是随时能用的。它只在生死关头,或者情绪剧烈波动时出现。昨晚是血祭,是主动触发。可代价是,他现在太阳穴突突地跳,像是有根针在往里钻。
他把铜牌收进怀里,顺手摸了摸玉佩。
裂痕还在,但里面的金纹比昨夜活跃得多,像醒了,又像在等什么。
他走出房间,去厨房拿抹布。
福伯在灶台前煮粥,听见脚步,头也不回地说:“瓜娃子,今早没去祠堂?”
“去了。”沈砚说,“门锁着,扫帚横着,我没进去。”
福伯舀了勺粥,看了看,说:“老爷昨夜去了祠堂,站了半炷香。”
沈砚点头:“我知道。”
福伯转头,镜片反着光,看不出眼神。“你知道啥?”
“我知道那块砖,动不得。”沈砚低头,“我也知道,我爹来过。”
福伯的手顿了一下,粥勺在碗边磕出一声轻响。
“你爹……”他声音低了半分,“不该来的。”
“可他来了。”沈砚抬头,“还流了血。”
福伯盯着他看了三秒,忽然把粥碗放下,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一把铜钥匙。
“今晚。”他说,“祠堂开锁,你去擦地。”
沈砚没问为什么。
他知道,这不是命令,是试探。
他接过钥匙,沉甸甸的,锁孔边缘有磨损,像是被人用针挑过无数次。
他攥紧钥匙,转身要走。
福伯在背后说:“第三列第七块,要是再动,别怪我不认人。”
沈砚脚步没停。
他知道,福伯不是在警告他。
是在提醒他——有人在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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