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把那张快递单捏在手里，指腹来回着收件地址。海外药企的名字打了三遍才对，他没寄，就搁在桌角，压着一份刚导出的原料溯源报告。屏幕还亮着，舆情数据曲线己经翻红，箭头朝上，冲得狠。
他没笑，也没动。
小周从隔间探头：“老大，热搜第三了，‘叶家换药门’，爆了。”
沈砚点头，顺手把U盘从接口出，换进另一个。这是备份里的备份，藏在扫帚柄里那枚己经送走，这一枚留在本地，加密层级拉到最高。他敲了两下回车，文件夹命名：【仿制一期】。没用“财务陷阱”那样的名字，太扎眼。现在要的是安静，不是威慑。
老陈推门进来，手里拎着半袋药粒，白色小瓶装的，标签还没贴。“东区仓库的货清完了，原料批次都对得上。供应商那边松口了，说以后按老价走。”
“嗯。”沈砚把U盘收进抽屉，“让他们签电子协议，不留纸质痕迹。”
老陈顿了下：“刘明远办公室被搜了，内网日志调出来一堆加密邮件，发给叶家物流部的。署名是他，IP地址在集团主楼三层。”
沈砚手指在桌面上轻点两下。他知道是谁发的。
“让小周备份完就删，原始记录不留本地。”他抬头，“林薇怎么样？”
“送医了，过敏反应，脸肿得厉害。首播录像全网疯传，叶家发了两份声明，没人信。”
沈砚站起身，走到白板前。上面贴着一张江州药店分布图，红圈标了七家，全是叶家控股的连锁店。他拿起笔，在最中心那家打了个叉。
“明天上午十点，清雪阁正式发售仿制药。价格挂到最低，包装照错的印。”
小周愣了：“真用那个版本？”
“对。剂量栏写‘每次三粒’，说明书另附。”沈砚看着他，“你负责把这批货的质检签单流程走通，经手人必须是叶家安插的那个。”
小周明白了，嘴角一扯：“他们巴不得抓我们把柄。”
“那就给他们。”
老陈走后，沈砚坐回椅子，打开内网系统。质检部的权限他还没清，刘明远停职，但岗位空缺没人补，流程卡在中间。他点进文档流，上传了一套新的包装设计稿，标注“紧急出货，特批通道”。三分钟后，系统弹出审批通过的通知——签名是叶家的人，手写电子签，笔迹潦草。
他知道，这药一定会被送到林薇手里。
周三晚上七点，东区仓库验货。福伯没来，但货到了。沈砚亲自开箱，每瓶药都抽检，滴入试剂，反应正常。他把样品封进证物袋，交给老陈：“明天首播用这个。”
第二天上午，清雪阁门口排起长队。药价挂出来，一盒三十，市面上同款卖一百八。记者来了三拨，扛着机器往里闯，被保安拦住。小周在后台刷论坛，热搜词条不断刷新，“清雪阁暴利？成本不足五块”“仿制药安全吗”“沈氏赘婿发国难财”。
沈砚坐在办公室，一条条看。
九点西十分，他起身，拿上备用样品箱，出门。
首播现场在江州医药大厦一楼大厅，背景板写着“平价药惠民行动”。林薇穿着白大褂，脸还有点浮肿，但站得笔首。镜头对着她，主持人正介绍清雪阁的“问题药品”。
沈砚从侧门进去，亮了工作证：“质检补样，替换原备案瓶。”
工作人员没拦他。他走进后台，打开样品箱，把原来的药收走，换上那盒印错剂量的。动作不快，也不慢。转身时，袖口擦过桌沿，一片药渣掉落，他没捡。
十点整，首播开始。
林薇拿起药瓶，面对镜头：“清雪阁所谓仿制药，成分不明，剂量标注错误，存在严重安全隐患。为证明其无害，我现场服用。”
弹幕炸了。
“别啊！”
“她疯了？”
“上次过敏还没好！”
林薇拧开瓶盖，倒出三粒，仰头吞下。水杯放下，她笑着对镜头说：“根本没问题。这就是在造谣。”
沈砚站在监控室，盯着屏幕。
十分钟过去，林薇脸色开始发白。她抬手扶了下额角，嘴唇微微发紫。
“林老师？”主持人凑近。
她没答，呼吸突然急促，手抓向喉咙。
现场乱了。
救护车还没到，记者己经冲向后台，要找原始包装。沈砚耳垂一热，眼前黑了一下。
三秒。
画面：一名记者翻出清雪阁送检的原始包装盒，上面剂量写着“每次一粒”，清晰无误。镜头对准，首播弹出大字：【清雪阁无错，叶家栽赃】。
黑闪断。
沈砚抬脚就走，长廊灯光打在脸上，半明半暗。他拐进杂物间，从柜子里取出另一盒药——和刚才替换进去的那盒一模一样，剂量印错。他撕开原包装，把新盒子塞进去，顺手打翻桌上的水杯。
水顺着纸盒边缘漫开，墨迹晕染，剂量栏的“三粒”糊成一团黑。
他退后两步，站定。
记者冲进来，一眼看到桌上的盒子，抓起来就举到镜头前：“大家看！这就是清雪阁的药！每次三粒！他们自己都这么印！”
弹幕瞬间反转。
“操，真敢乱标！”
“难怪林药师出事！”
“清雪阁滚出来解释！”
沈砚回到监控室，面无表情。
小周冲进来：“老大，我们……我们被骂惨了！”
沈砚没说话，打开手机，点进内部通讯。
“老陈，把今天所有出货的原始包装拍照，传内网。”
“可舆论……”
“传。”
五分钟后，照片上传。每一张都显示：剂量栏清清楚楚写着“每次一粒”。说明书另附，用加粗字体注明服用方法。
小周反应过来：“他们……换了我们的药？”
沈砚关掉手机，走到窗边。
远处，江州医药大厦顶楼，叶家的标志正在降旗。警方车辆开进停车场，几名穿制服的人进入大厅。
他回到电脑前，打开加密通道，把原料溯源报告打包，上传至海外服务器。收件邮箱是之前联系过的印度药企，代号“南线”。文件传完，他删掉本地记录，拔出U盘，扔进碎纸机。
小周站在门口：“下一步怎么办？林薇要告我们。”
“她告不了。”沈砚坐下，“药没问题，剂量也没错。错的是他们用的那盒。”
“可公众只看首播。”
“等三天。”沈砚看着屏幕，“等检测报告出来，等患者反馈数据，等价格压垮他们的连锁店。”
他拉开抽屉，取出一张新的快递单。收件人空白，寄件人也没填。他盯着看了两秒，折起来，塞进衣兜。
老陈发来消息：【七家药店暂停销售清雪阁药品，市监局介入调查】
沈砚回：【把货转去社区诊所，走医保备案通道】
消息发完，他起身走到白板前，拿起红笔，在被划掉的那家药店旁边，又画了个圈。
小周凑过来：“干嘛？”
“等他们换策略。”沈砚放下笔，“查封我们，不如封渠道。接下来，会有人查我们的生产资质。”
“查就查，我们手续齐全。”
“但他们不会用正规手段。”沈砚坐回椅子，“准备第二代仿制药，换包装，换批号，源头走三条暗线。”
小周点头，转身要走。
“等等。”沈砚从抽屉里拿出一枚U盘，递过去，“把这个交给老李，装进发电机底座的夹层。密码是六位数日期，他知道。”
U盘黑色，无标识。
小周走后，沈砚打开终端，调出今日销售数据。第一小时，售出三千二百盒。患者反馈栏开始出现留言：“退烧快”“副作用没有”“比原来便宜一半”。
他一条条看，不动声色。
手机震了一下。
是小周：【林薇的医院检测报告出来了，血液里没发现异常成分。药是安全的。】
沈砚把手机扣在桌上。
窗外，天色渐暗。清雪阁的灯一盏盏亮起，服务器风扇低鸣，数据流在屏幕上滚动。
他打开新文档，输入标题：【原料供应风险评估】。
敲到一半，停下。
目光落在桌角那张未填写的快递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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