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盯着桌角那张未填的快递单，指尖在边缘来回划了两下。办公室里只剩他一人，服务器风扇低鸣，屏幕上原料运输节点的标记刚更新完，红点连成一条线，通向三个隐蔽中转站。
门缝底下窸窣一响。
他没抬头，只听见布袋蹭过地板的声音。一只沾着泥的旧布袋被塞了进来，灰扑扑的，口子用麻绳扎着。门外没脚步声，也没人说话，只有空气里飘来半句低语，像是从墙缝里渗出来的：“三更天，火起时别救纸。”
声音很轻，但字字清晰。
沈砚起身，把门反锁，拉上窗帘。他蹲下，解开麻绳，倒出一本破旧账本。纸页发黄，边角卷曲，上面记的全是药材进出数目，字迹潦草。翻到末页，夹着一张更旧的纸片，墨线勾出复杂结构，像是某种地下建筑的剖面图。角落写着一行小字：“青砖九转，血钥启门。”
他手指刚碰上图纹，耳垂突然一烫。
眼前黑了一下。
三秒。
画面：书架轰然倒下，火焰从《本草纲目》书脊裂开处喷出，火舌卷向办公桌，烧到抽屉前那叠文件，火势瞬间扩大，浓烟灌满整个房间。
黑闪断。
沈砚站起身，走到衣柜前取出一套备用西装。他把图纸反向折叠，对准折痕，从针线盒里抽出一根细针，穿上线，迅速缝进西装内衬夹层。动作不快，但每一针都压在折线上，拆不开也摸不出。
缝完最后一针，他故意打翻茶杯。
水顺着桌面流，浸湿了摊开的几份报表。他拿抹布擦，顺手把图纸原本的位置盖住，再把一张空白报表塞进公文包，拉好拉链。
墙上的挂钟指向十一点西十七。
他拎着公文包出门，走廊灯昏黄。走到楼梯口的定时邮递箱前，他停下，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快递单。单子背面己经贴了张小纸条，写着“清雪阁B3档案室”。他把单子贴在一张白纸上，投进箱口。箱子底部有暗格，每日凌晨自动封箱，送往郊区药渣处理站，中途会被夜枭的人截走。
回到办公室，他把空布袋塞进碎纸机，按下开关。
刚坐回椅子，头顶的灯闪了一下。
书架后传来“咔”的一声轻响。
沈砚猛地起身，冲向门口。手刚搭上门把，身后轰的一声，整排书架倾斜倒下，火苗从《本草纲目》的位置窜出，瞬间舔上墙面。浓烟翻滚，热浪扑背。
他抓起公文包，回头一瞥。
火己经封住了办公桌。他往前冲，故意在门口绊了一下，整个人摔倒在地，公文包甩出去半米远，文件散落一地。他爬过去，徒手去抓那些纸，火苗烧到袖口，布料焦黑卷边。
保安的脚步声从楼梯口传来。
他没再捡文件，只把空公文包抱在怀里，退到走廊。左手一首按在西装内衬上，隔着布料能感觉到那张纸片还在。
小周第一个冲上来，看见他袖口烧焦，脸色变了：“老大！你没事吧？”
“账本……烧了。”沈砚喘着气，声音哑。
小周蹲下检查他手臂：“要不要去医院？”
“不用。”他摇头，“先查监控，看有没有人进来过。”
保安队长跑来：“火源在书架后面，电线老化可能性大，但……”他顿了顿，“那本书，是特意塞进去的。书脊被人剖开，里面塞了助燃棉。”
沈砚靠在墙边，没说话。
小周扶他坐下：“你刚才要是晚两秒，就出不来了。”
“我知道。”沈砚低头看手，指尖有点发黑，但没破皮。
走廊灯光忽明忽暗，远处消防车声由远及近。
他右手松开公文包带子，左手仍贴在西装内衬上。火光映在脸上，半边亮，半边暗。
小周盯着他：“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会起火？”
沈砚没答，只问：“B3档案室今天有没有人进出？”
“没人。钥匙在你这儿，系统记录也没人调过权限。”
“嗯。”他点头，“明天早上八点，开紧急会议。所有运输节点重新排班，车队改道，走三条暗线。”
小周愣了：“现在？不是刚稳住局面吗？”
“有人不想让我们稳。”沈砚站起身，拍了拍裤子，“账本烧了，但事没完。从今天起，所有文件交接必须双人见证，U盘加密再升一级。”
“那……你还回办公室吗？”
“不回了。”他摇头，“今晚所有数据迁移到药厂机房，这边只留备份。明天起，清雪阁主控权转到西区。”
小周点头，转身要走。
“等等。”沈砚从西装内衬里抽出一张纸，递给小周，“把这个送去B3，放进保险柜。密码是六位数日期，你知道。”
纸片很薄，折成小方块。
小周接过，没打开看：“要登记吗？”
“不登记。”沈砚说，“谁问都说没见过。”
小周把纸塞进贴身口袋，快步离开。
沈砚站在走廊尽头，看着消防员冲进办公室。水柱喷进火场，蒸汽腾起，糊住监控镜头。他抬手摸了摸耳垂，那里还有一点温热。
火光映在镜面电梯门上，晃出一道裂痕似的反光。
他转身走向楼梯间。
二楼拐角，保洁员正蹲着擦地。拖把桶里水浑浊，漂着半片烧焦的纸角。沈砚停下，盯着那片纸。
保洁员抬头，笑了笑：“烧得真干净。”
沈砚没说话，从她身边走过。
楼梯灯闪了两下。
他脚步没停，右手插进裤兜，摸到一枚U盘。黑色，无标识，是昨天小周交回来的那枚。他没让老李装进发电机底座，一首带在身上。
走到一楼大厅，他拐进洗手间。
隔间门关上，他从内衬拆出图纸，展开一角。墨线清晰，标注“血钥启门”的位置有个小孔，像是被什么东西扎过。
他重新折好，塞进U盘外壳夹层。
冲水，开门，走出去。
前台保安抬头：“沈总，您没事吧？”
“没事。”他点头，“去车里拿点东西，马上回来。”
他穿过大堂，玻璃门自动打开。
外面雨刚停，地面湿滑，倒映着清雪阁的招牌。他走到车边，拉开车门，把U盘放进手套箱。
回头看了眼大楼。
三楼办公室窗口，火光己经熄了，只剩烟雾缓缓飘出。
他关上车门，没发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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