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室的竹帘落下时，慕容璇指尖无意识掐住了苏绣手包上的流苏。
伍承羲跟着顾老走进内间时，鼻尖掠过一丝清冷檀香。
这味道让他想起师父每次要罚他抄写《焦氏易林》前的书房。
“小伙子坐。”顾老从博古架深处摸出两盒云子，“刚才那局是给外人看的，现在这局…才是你自己的功课。”
紫檀棋盘在灯下泛着幽光，纹理竟暗合洛书九宫。
伍承羲指尖刚触到白子，就听见窗外传来慕容璇与商帮子弟的谈笑声。
“慕容家的丫头不容易。”顾老随意落下一子，“带着个深山出来的小朋友，就敢闯华尔街群狼的包围圈。”
黑子啪地打在“天元”位。
这一手太过狂妄，连侍立在角落的茶艺师都挑了挑眉。
伍承羲的白子却轻巧落在三三位，正是《棋经》里“入界宜缓”的谦逊姿态。
“小时候教我下棋的师兄总说…”承羲看着棋枰微笑，“对手第一手走天元，要么是绝世天才，要么…”
顾老慢悠悠接话：“要么是存心欺负老人家反应慢？”
两人对视一眼，竹帘外忽然传来清脆的碎裂声。
慕容璇失手打翻了青瓷盖碗。
“无妨无妨。”顾老朝外间扬声道，“碎碎平安嘛——倒是伍小友，听说你在澳门用凝罡指掀了赌桌？”
承羲执子的手顿了顿。
这老头连苏妲己吃瘪的细节都门清。
他佯装思考棋局，余光扫过顾老松弛的指关节——真正精通指法的人，无名指总会不自觉微曲。
“赌场风水局太凶险。”承羲在“星位”补了一子，“不得己用了点搬山术。”
他故意把“两仪点穴”说成江湖术士的切口。
顾老果然被带偏，黑棋如匕首般刺向白棋大龙：“慕容家内部最近不太平啊…她三叔上个月在瑞士开了个账户。”
承羲的白棋突然脱先，在无关紧要处点了颗弃子。
“这手速。”茶艺师忍不住嘀咕。
却见顾老瞳孔骤然收缩——那颗白子落处，恰好阻断了他暗藏的三路扑杀。
“好个金蝉脱壳！”顾老抚掌，“假装昏招，实则断我后援？”
承羲低头抿茶。方才慕容璇的脚步声在东南角停顿了三息，显然被某位商帮子弟缠住了。
他得速战速决。
易商天下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易商天下最新章节随便看！黑棋再度压境时，承羲突然哼起道观里常唱的《步虚词》。
在顾老愣神的刹那，白棋如飞鸟投林，在看似铁壁的黑阵中点出两眼。
“停！”顾老突然推枰，“你师父是不是终南山的玄谷道人？”
伍承羲指尖的棋子差点滚落。
二十年前师父云游金陵的旧事，连他自己都只是听师叔醉后提过一嘴。
“他当年用这手‘声东击西’骗走我半坛猴儿酒。”顾老笑得像只偷鸡的黄鼠狼，“现在换徒弟来骗我的投资？”
承羲默默把“其实是您老自己说漏嘴”咽了回去。
窗外飘来慕容璇清越的笑声，看来她己搞定了最难缠的纺织业小开。
“晚辈认输。”承羲将两颗白子放在棋盘右下角——道门认输的暗号。
顾老却把棋子推回来：“输的是我。二十年前没看穿你师父装醉，二十年后没看穿你装乖。”
他从棋篓底摸出片龟甲，上面刻着模糊的《艮卦》爻辞。
“拿给你师姐看。”顾老眨眨眼，“就说…故人恭喜她觅得良材。”
承羲接过龟甲时，发现慕容璇的倒影映在茶汤里。
她正隔着竹帘朝他比划“OK”手势——看来江南商帮的联盟己成。
“其实…”承羲走到门边突然回头，“我刚才真走了步俗手。”
顾老怔了怔，突然大笑着把整盒黑棋子扔进洗棋罐。
哗啦啦的响动惊飞了檐下白鸽。
“滚吧小子！”老头笑骂，“再不走我家棋盘都要长腿跟你跑了！”
承羲掀帘而出时，慕容璇正用湿巾擦拭指尖的茶渍。
“顾老摔东西了？”她紧张地瞄向内间，“该不会把你轰出来了吧？”
伍承羲把龟甲塞进她掌心：“他夸我演技好。”
慕容璇低头看清卦象，噗嗤笑出声：“艮为山…意思是让你继续装木头人？”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长在青石板上。
远处传来商帮子弟招呼他们去夜游秦淮河的声音。
“等等。”承羲突然拉住慕容璇衣袖，“你三叔…”
慕容璇脸色骤变：“瑞士账户的事你也知道了？”
竹叶沙沙作响，最后一只白鸽掠过暮色。
伍承羲从袖口捏起片羽毛。
轻轻吹向顾老棋室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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