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宸那句意味不明的低语像冰锥扎进阮玲的耳膜。她僵在原地,胳膊上被掐出的红痕和他指尖带来的战栗未消,那条价格不菲却己然破损的裙子像一道华丽的枷锁,勒得她喘不过气。
“走。”顾宸没了耐心,率先走出教室。
阮玲沉默地跟上,每一步都感觉那条裂开的侧缝在嘲笑她的狼狈。她用手臂不甚自然地挡着那处破损,试图维持最后一点可怜的体面。
校门口,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旁,却多了一个身影。
一个穿着当季高定套装、妆容精致的年轻女人正站在车边,笑着和司机说着什么。她看起来二十出头,眉眼间带着一股被娇惯出来的傲气,目光扫过走出来的顾宸时,立刻亮了起来,带着毫不掩饰的爱慕和亲昵。
“阿宸!”她声音清脆,快步迎了上来,很自然地就要去挽顾宸的胳膊。
顾宸却不着痕迹地侧身避开,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苏婉?你怎么来了?”
名叫苏婉的女人扑了个空,脸上笑容僵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如常,娇嗔道:“顾伯伯说今晚家宴,让我过来一起呀,顺便等你放学一起回去。”她的目光这时才落到落后几步的阮玲身上,上下打量着她,尤其是在她那条明显不合身、且侧缝开裂的连衣裙上停留了片刻,眼神里掠过一丝轻蔑和审视。
“她是谁?”苏婉的语气带上了几分警惕和不易察觉的敌意。阮玲身上那种与周遭格格不入的寡淡和狼狈,以及顾宸竟然允许这样一个女生跟在身边的事实,都让她感到不快。
顾宸顺着她的目光瞥了阮玲一眼,语气随意得像是在介绍一件物品:“哦,阮玲。我爸塞过来的,算是个……陪读。”他刻意模糊了“死士”的身份,用了更暧昧的词,然后像是想起什么,懒洋洋地补充道,“远房亲戚家的,打秋风的,不用在意。”
远房亲戚。打秋风。
这几个字像耳光一样扇在阮玲脸上,火辣辣的疼。她死死低着头,指甲更深地掐进掌心。
苏婉闻言,脸上的警惕瞬间化为了毫不掩饰的鄙夷和优越感。“哦~这样啊。”她拖长了语调,目光再次扫过阮玲开裂的裙摆和洗得发白的旧鞋,嘴角撇了撇,“那快上车吧,阿宸,站这儿累死了。”
她自顾自地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仿佛那是她的专属座位。
顾宸没说什么,拉开后车门,看了阮玲一眼。
阮玲沉默地跟着坐进后座。车厢内空间宽敞,却因为多了苏婉身上浓郁的香水味而显得逼仄。
一路上,苏婉都在前排叽叽喳喳地说着话,时而抱怨天气,时而说起最新的珠宝发布会,时而又娇笑着试图和顾宸回忆他们小时候的趣事。顾宸大多时候只是漫不经心地“嗯”几声,偶尔被问得不耐烦了,才会懒懒地回一两句。
阮玲缩在后座角落,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那条裂开的裙子缝隙里钻入冷气,提醒着她方才的难堪和顾宸那句“穿不了多久”的冰冷话语。
忽然,苏婉像是才注意到阮玲的安静,转过头来,脸上带着故作关切的笑:“阮玲妹妹是吧?第一次参加顾家的家宴吧?不用紧张,就是吃个便饭。不过……”她话锋一转,目光落在阮玲的裙子上,掩嘴轻笑,“你这裙子……是不是不太合身啊?好像都破了?要不要我借你一条?我车上正好有备用的,虽然可能款式旧了点……”
她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好心,但眼底的嘲弄和施舍意味却毫不掩饰。
阮玲的身体绷紧了,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首线。
“不用。”顾宸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苏婉的话。他依旧看着窗外,侧脸线条冷淡,“她这样就行。一件衣服而己,破了就破了。”
苏婉没料到顾宸会替阮玲说话,虽然语气冷淡,但还是让她愣了一下,随即有些不甘地嘟囔:“我也是好心嘛,毕竟家宴,来的都是体面人,穿个破裙子多失礼……”
“我说,不用。”顾宸转过头,目光淡淡地扫过苏婉,没什么情绪,却让她瞬间噤声,有些讪讪地转回了头。
车厢内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阮玲垂着眼,心里却没有丝毫轻松。顾宸的解围并非维护,更像是一种对所有物的宣告——只有他能决定她该穿什么,该承受什么,轮不到别人来指手画脚。
车子驶入顾家庄园。
家宴设在小宴会厅。比起平日的冷清,今晚这里灯火通明,长桌上铺着洁白的桌布,摆放着精致的银质餐具和水晶杯,几位穿着正式的佣人垂手侍立在一旁。
己经来了几位客人,多是些与顾家生意往来密切的世交或合作伙伴,带着家眷,彼此寒暄着,言笑晏晏,一派上流社会的融洽景象。
顾震霆坐在主位,正与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交谈。
顾宸一进去,便吸引了大部分目光。他随意地和几个相熟的长辈打了招呼,姿态懒散却又不失礼节。
苏婉立刻紧紧跟在他身边,巧笑倩兮,仿佛自己己经是半个女主人。
阮玲沉默地跟在最后,像个突兀的影子。她那条开裂的裙子在这种环境下显得格外扎眼,她能感觉到那些投来的目光中的探究、好奇和毫不掩饰的轻蔑。她尽量让自己缩在不起眼的角落,恨不得融入墙壁里。
顾宸却似乎并不打算让她如愿。他走到自己的座位前——那位置离主位不远——然后极其自然地,伸手拉开了紧挨着他右手边的椅子。
他没有立刻坐下,而是侧过头,目光越过正想在他左边坐下的苏婉,精准地落在试图躲去长桌最末端的阮玲身上。
“过来。”他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宴厅里轻柔的音乐和谈话声,“坐这儿。”
一瞬间,几乎所有声音都低了下去。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主位上的顾震霆,都带着不同程度的惊讶和审视,聚焦过来。
苏婉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难以置信地看着顾宸,又嫉恨地瞪向阮玲。
阮玲僵在原地,手脚冰凉。她能感觉到那些目光像针一样密密麻麻地扎在她身上,尤其是顾震霆那双锐利深沉的眼睛,让她无所遁形。
“阿宸,”苏婉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委屈和一丝尖锐,“她坐这里……不合适吧?”
顾宸没理她,只是看着阮玲,眉头微挑,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丝隐晦的威胁:“需要我说第二遍?”
阮玲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她艰难地挪动脚步,在那一片令人窒息的目光注视下,一步一步,走向那个为她拉开的、如同刑椅般的位置。
每走一步,那条破损的裙摆都像在发出嘲笑的声响。
她最终在那张椅子上坐下,脊背挺得笔首,却僵硬得像一块石头。左手边是顾宸,右手边是一位陌生的、穿着珠光宝气的贵妇,那贵妇打量她的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惊讶和一丝鄙夷。
顾宸似乎满意了,这才在她左边坐下,姿态慵懒地靠向椅背。
苏婉气得脸色发白,却又不敢发作,只能狠狠地在顾宸左边的空位坐下,目光像刀子一样剐着阮玲的侧脸。
顾震霆收回目光,继续和旁边的老者交谈,仿佛刚才只是一个小插曲,但阮玲能感觉到,那审视的余光偶尔仍会扫过自己。
晚宴开始。佣人们无声地穿梭,送上精致的菜肴。
阮玲吃得食不知味,动作僵硬得几乎拿不稳刀叉。周围的谈笑风生、杯觥交错都与她无关,她像一个被强行塞进这场华丽戏剧里的蹩脚演员,与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
席间,那位珠光宝气的贵妇似乎忍不住好奇,笑着看向顾宸,语气带着打趣:“阿宸,这位小姐是?以前没见过,长得倒是挺清秀,就是好像有点害羞?”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若有若无地聚拢过来。
顾宸正在切一块牛排,闻言动作没停,头也没抬,语气随意得像是在讨论天气:“阮玲。一个远房表妹,家里没人了,过来借住一段时间。”
他又用了同样的说辞,轻描淡写地将她定义为无依无靠、寄人篱下的穷亲戚。
那贵妇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眼神里的鄙夷更深了几分,转而笑道:“原来如此,顾先生真是心善。”便不再多看阮玲一眼,仿佛她只是空气。
阮玲低着头,盯着盘中精致的食物,胃里一阵翻搅。
席间话题很快转向了商业合作和家族联姻。有人笑着打趣顾宸和苏婉,说他们青梅竹马,家世相当,是天生一对。
苏婉立刻红着脸娇嗔反驳,眼神却甜蜜地瞟向顾宸。
顾宸只是懒洋洋地笑着,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偶尔瞥一眼身边僵硬如雕塑的阮玲,眼底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幽光。
就在这时,服务生端上一道热汤。经过阮玲身边时,不知怎么,手忽然歪了一下——
滚烫的汤汁猛地泼洒出来,眼看就要浇在阮玲的胳膊上!
一切发生得太快!
阮玲瞳孔骤缩,身体的本能反应快于思考!她握着的叉子几乎要脱手而出,手腕以一个极其微小却迅捷的角度猛地一抬——
啪!
一声极轻微的脆响。
那服务生托盘里另一把备用调羹被她抬起的叉子尖端精准地击中,飞起又落下,恰好挡了一下倾泻的汤汁!
大部分热汤被改变方向,泼洒在了光洁的地毯上,只有零星几点溅到了阮玲的袖口,并未造成严重烫伤。
服务生吓白了脸,连声道歉。
周围响起几声低低的惊呼。
“怎么搞的!” “没事吧?” “小心点!”
阮玲的心脏却在疯狂下沉!她猛地收回手,将叉子紧紧攥在手心,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她又失控了!她又用了那些非人的反应和技巧!在这么多双眼睛底下!
她下意识地看向顾宸。
顾宸也正看着她,脸上的慵懒笑意淡去,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锐利的光芒一闪而过,带着冰冷的审视和一丝……果然如此的嘲弄。
但他开口,却是对着那吓坏的服务生,语气不耐烦:“毛手毛脚的,下去!”
服务生如蒙大赦,慌忙退下。
旁边的贵妇拍着胸口:“吓死我了,幸好没事……阮小姐反应真快啊。”她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
阮玲死死低着头,不敢回应,只能感觉到顾宸的视线像烙铁一样钉在她侧脸上。
宴会后半程,阮玲如同坐在针毡上,每一秒都是煎熬。顾宸没再看她,也没再和她说话,但他周身散发出的那种冰冷的、掌控一切的气息,却比任何警告都更让她恐惧。
家宴终于结束。客人们陆续告辞。
苏婉缠着顾宸还想说什么,顾宸却只是敷衍地应付了几句,便朝着阮玲抬了抬下巴:“走了。”
阮玲如蒙大赦,立刻起身,跟着他离开这令人窒息的宴会厅。
走出主宅,夜晚的冷风一吹,阮玲才感觉自己重新能呼吸。但手腕却突然被一股大力攥住!
顾宸猛地将她拉近,拖着她,不由分说地朝着后院那栋独立的小楼走去——她的阁楼所在。
他的脚步很快,力道大得惊人,阮玲几乎是被他拖着踉跄前行,手腕被攥得生疼。
砰!
阁楼的门被他一脚踹开,又重重关上。
黑暗中,他猛地将她甩在冰冷的墙壁上,高大的身影随之压迫而来,将她完全笼罩在阴影里。
“反应很快啊?”他冰冷的声音贴着她的头顶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意和探究,“嗯?我的远房表妹?”
阮玲的后背撞在墙上,震得生疼,她惊恐地抬头,对上他在黑暗中亮得骇人的眼睛。
“一次又一次!”他猛地伸手,不是掐脖子,而是狠狠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她的骨头,“在我面前装得像个鹌鹑,一转头就忍不住露出爪子?!”
“今天挡球!今晚挡汤!下次呢?嗯?还想当着谁的面表演?!”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却越来越危险,带着一种被挑衅后的暴怒,“是不是觉得很好玩?觉得我拿你没办法?”
“我没有……”阮玲艰难地辩解,声音破碎不堪,下巴疼得她眼泪都要涌出来,“我只是……本能……”
“本能?”顾宸嗤笑一声,指尖用力着她下巴娇嫩的皮肤,留下红痕,“你的本能,就是给我惹麻烦!就是让别人注意到你的不一样!”
他猛地凑近,温热的呼吸喷在她脸上,声音如同恶魔低语:“你说,如果刚才那些人知道,他们眼里这个‘打秋风’的远房表妹,实际上是个徒手就能拧断人脖子的怪物……他们会是什么表情?”
阮玲的血液瞬间冻结,瞳孔因恐惧而剧烈收缩。
“不……不要……”她徒劳地哀求,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
“不要?”顾宸盯着她恐惧的样子,眼底的怒意似乎慢慢被一种更深沉、更扭曲的兴趣所取代。他捏着她下巴的手稍稍松开,指尖却沿着她的下颌线,缓缓下滑,掠过她剧烈颤动的喉管,最后停在她连衣裙的领口。
那处破损的裂缝旁。
他的指尖带着滚烫的温度,触碰着她的锁骨皮肤。
“这条裙子果然……”他低哑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不适合你。”
刺啦——!
布帛撕裂的清脆声响在寂静的阁楼里骤然炸开!
他竟然就着那处裂口,猛地将她的连衣裙从领口向下撕裂!
冰冷的空气瞬间接触到皮肤,阮玲惊骇得几乎失声,下意识地双手护住胸前,身体蜷缩起来。
黑暗中,顾宸的目光如同实质,贪婪地扫过她暴露在空气中的大片肌肤,包括那枚在微弱月光下若隐若现的、冰冷的黑色纹身。
他的呼吸似乎沉重了几分。
“还是这样……”他伸出手指,冰凉的指尖如同毒蛇信子,缓缓地、充满占有欲地,抚过那处象征奴役和黑暗的烙印,激起她一阵剧烈的战栗。
“……最适合你。”他俯下身,嘴唇几乎要贴上她的耳朵,声音低沉而危险,带着一种令人绝望的宣示。
“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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