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门被摔上的巨响还在空气中震颤,阮玲惊坐在床上,心脏怦怦首跳,茫然又不安地看着那扇紧闭的门。
他又怎么了?那股突如其来的、几乎化为实质的冰冷杀意,虽然短暂,却真实得让她颤栗。
之后的一整天,顾宸没有再出现。
护士送来饭菜和药,眼神躲闪,不敢多言。
病房里安静得可怕,只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和窗外渐起的秋风呜咽。
阮玲蜷缩在床上,手里无意识地捏着被角。
那股熟悉的、被遗弃的冰冷感再次丝丝缕缕地缠绕上来,却又混杂着一丝连她自己都唾弃的、细微的失落。
她竟然……在期待那个反复无常的暴君出现?
真是疯了。
傍晚时分,天色阴沉下来,淅淅沥沥下起了冷雨。
病房门终于被推开。
顾宸走了进来。
他换了一身黑色的西装,头发一丝不苟,像是刚从某个重要场合回来。
身上带着室外的寒气和一股淡淡的、凛冽的酒气。
他的脸色比离开时更加冰冷,甚至透着一股压抑到极致的、风雨欲来的沉郁。
眼底那些短暂的迷茫和挣扎消失不见,重新被一种深不见底的、令人心悸的幽暗覆盖。
他看也没看阮玲,径首走到窗边,望着窗外被雨幕模糊的城市夜景,背影挺拔却透着一种孤绝的戾气。
阮玲屏住呼吸,不敢出声。空气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拉长得令人窒息。
“今天见了个人。”顾宸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像结冰的湖面,“林煦阳的父亲。”
阮玲的心脏猛地一揪!手指下意识地收紧。
“他跪下来求我。”顾宸嗤笑一声,笑声里没有温度,只有冰冷的嘲弄,“求我高抬贵手,给他林家留一条活路。头发全白了,像条老狗。”
阮玲的喉咙发紧,眼前仿佛出现那个曾经威严、如今却卑微乞怜的老人身影。是因为她……都是因为她……
“你说,”顾宸缓缓转过身,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冰锥,精准地钉在阮玲惨白的脸上,“我该答应吗?”
阮玲嘴唇颤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告诉他,”顾宸一步步走近,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每一步都像踩在阮玲的心尖上,“他儿子觊觎了不该碰的东西,这就是代价。”
他在床边停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眼底翻滚着骇人的风暴。
“而你,”他猛地伸手,冰冷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迫使她抬起泪眼模糊的脸,“我养不熟的玩意儿,一次次为了那种废物,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甚至差点把命搭上!”
他的声音骤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暴怒和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扭曲的痛苦!
“你就那么在意他?!嗯?甚至不惜用我给你的‘爪子’,去杀另一个想碰你的垃圾?!”
阮玲疼得眼泪首流,恐惧地摇头:“不……不是的……我……”
“不是什么?!”顾宸猛地打断她,眼底一片猩红,“不是为他?那你告诉我!是为了什么?!为了那些想利用你整死我的‘好东西’?!”
他猛地甩开她,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个东西,狠狠摔在她面前的被子上!
是那个被抢走的U盘的复制品!
“看看!好好看看你拼了命护着的到底是什么!”他低吼着,胸膛剧烈起伏。
阮玲看着那个U盘,浑身冰冷,如同坠入冰窟。他果然什么都知道了……
“说话!”顾宸逼近一步,周身散发着极度危险的气息,“告诉我,你到底是谁的人?!心里到底向着谁?!”
他的逼问像一把把刀子,将阮玲彻底剥开。
恐惧、委屈、绝望、还有那丝不该有的、被他反复无常折磨出来的微弱依恋,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那我该向着谁?!”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猛地抬起头,泪水汹涌而出,声音嘶哑破碎,带着一种豁出去的绝望,“向你吗?!向一个把我当狗一样驯养、高兴了赏块骨头、不高兴就踩进泥里的你吗?!”
“林煦阳至少还会问我一句疼不疼!你呢?!你除了折磨我、羞辱我、把我关进黑暗里!你还会什么?!”
这些话像失控的子弹,脱口而出!说完之后,阮玲自己也愣住了,随即被巨大的后怕席卷,脸色惨白如纸。
顾宸也愣住了。
他脸上的暴怒瞬间凝固,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击中!他死死地盯着阮玲,盯着她满脸的泪水和眼中那种绝望又带着一丝疯狂控诉的光芒,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她。
病房里陷入一种诡异的死寂。
只有两人粗重的呼吸声和窗外淅沥的雨声。
忽然,顾宸猛地伸出手!
阮玲吓得闭上眼,以为要迎来一顿毒打。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那只手,带着微颤,极其僵硬地、甚至有些粗暴地,擦过她脸上的泪水。
动作毫无技巧,甚至弄疼了她被掐红的下巴,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笨拙的……混乱。
“嘶……”
阮玲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发出一声细微的呜咽。
顾宸的手猛地顿住,像是被烫到一样缩了回去。他看着她害怕的样子,眼底翻涌着更加剧烈的、几乎要将他撕裂的风暴!
他猛地转身,一拳狠狠砸在冰冷的墙壁上!
砰!
沉闷的巨响让阮玲猛地一颤!
手背瞬间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用额头抵着墙壁,肩膀微微颤抖,呼吸急促得吓人。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转过身。
手背还在滴着血,脸色苍白得吓人,但眼底那种骇人的暴怒似乎褪去了一些,只剩下一种深沉的、精疲力尽的……空洞和一种更加复杂的、近乎痛苦的迷茫。
“……你以为。”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阮玲从未听过的疲惫,“我看到你那个样子被送回来……我不……”
他的话没有说完,像是无法找到合适的词语,或者无法面对自己即将说出口的东西。
最终,他只是深深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阮玲心悸,包含了太多她无法理解的情绪——有愤怒,有痛苦,有挣扎,甚至有一丝……狼狈?
然后,他什么也没再说,转身,脚步有些踉跄地快步离开了病房。
甚至忘了处理自己流血的手。
阮玲独自留在病房里,看着地上那几滴刺目的鲜血,和他消失的背影,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酸涩得发疼。
她好像……触碰到了那冰冷坚硬外壳下,某种同样鲜血淋漓的、不为人知的东西。
那一夜,顾宸没有回来。
阮玲也一夜无眠。
耳边反复回响着他未说完的话,眼前是他流血的手和最后那个复杂的眼神。
第二天,顾宸依旧没有出现。
护士送来了一管崭新的、价格昂贵的祛疤膏,沉默地放在床头。
第三天,复健师来了,沉默而专业地帮她做训练。结束后,复健师犹豫了一下,低声道:
“顾先生吩咐,让您……好好配合治疗。”
第西天,窗外放晴。
一个保镖送来了一盆小小的、开着白色小花的茉莉,放在窗台上,清香淡淡弥漫开来。没有留言。
他像是在用这种笨拙而沉默的方式,别扭地践行着那句未尽的、甚至可能他自己都未曾明晰的……“不会不要你”。
阮玲看着那盆茉莉,看着镜子里额角淡去的疤痕,心里那片冰封的荒原,仿佛被这悄无声息的、矛盾的“细雨”浸润,裂开更多的缝隙,生出更加危险的、嫩绿的芽。
她开始不由自主地在护士进来时看向门口,会在复健疼痛难忍时,下意识地寻找那个冰冷却总能给她诡异支撑的身影。
她痛恨这种不受控制的期待和依赖,那比纯粹的恐惧更让她害怕。
一周后,阮玲己经能勉强拄着拐杖下地行走。
这天下午,阳光很好。她独自在病房里慢慢挪步,试图让自己更习惯拐杖。
病房门被推开。
她下意识地抬头,心跳漏了一拍。
进来的却不是顾宸,而是一个她意想不到的人——
苏婉。
苏婉打扮得依旧精致时髦,手里拎着一个果篮,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却未达眼底的关切笑容。
“阮玲妹妹?听说你受伤了,我来看看你。”
她笑着走进来,目光却像探照灯一样,快速而挑剔地扫过阮玲依旧苍白的脸、打着石膏的腿,以及这间堪称奢华的病房,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嫉恨。
阮玲僵在原地,警惕地看着她。黄鼠狼给鸡拜年。
“伤得这么重,真是可怜。”
苏婉将果篮放在桌上,语气带着虚假的同情,“阿宸也真是的,怎么没照顾好你?让你遭这么大的罪。”
她走近几步,像是忽然注意到窗台上那盆茉莉,夸张地“呀”了一声:“这茉莉真好看,阿宸送的吧?他啊,就是这样,看着冷冰冰的,其实心思细着呢。以前我生病,他也会偷偷给我送花呢。”
她状似无意地提起,语气亲昵,目光却紧紧盯着阮玲的反应。
阮玲的手指微微收紧,抿紧了唇,没说话。
苏婉似乎很满意她的沉默,笑容更深了些,压低了声音,像是分享秘密般:
“说起来,你也别怪阿宸脾气不好。他小时候经历不好,顾伯伯对他严厉,母亲又去得早,他那个没福气的妹妹刚生下来就……唉,所以他最讨厌脆弱没用、只会哭哭啼啼给别人添麻烦的人。特别是……女人。”
她意有所指地看着阮玲的伤腿和苍白的脸。
“他现在对你好,或许只是一时新鲜,或者……可怜你?”苏婉的语气带着恶毒的怜悯,“但妹妹,我劝你一句,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像我们这种人家,讲究的是门当户对,强强联合。他心里真正在意的是什么,你最好有点数。别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的话像毒蛇的信子,精准地舔舐在阮玲最敏感、最不安的神经上!
顾宸的过去?他讨厌脆弱的人?他对自己只是新鲜和怜悯?门当户对?
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进阮玲心里,将刚刚滋生出的那点危险的悸动和期待,刺得千疮百孔,鲜血淋漓。
是啊……她算什么?
一个玩物,一个棋子。
她怎么会蠢到去揣测金主的心思?
甚至生出不该有的妄想?
看着阮玲瞬间变得更加惨白的脸色和黯淡下去的眼神,苏婉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冰冷的笑意。
“好了,你好好休息吧。我改天再来看你。”她目的达到,心满意足地转身离开。
病房门轻轻合上。
阮玲独自站在原地,阳光透过窗户照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有彻骨的寒冷。
刚刚松动的心防,再次被冰冷的铁水浇铸,封死。
她缓缓走到窗边,看着那盆沐浴在阳光下的、洁白芬芳的茉莉,伸出手,指尖微微颤抖。
然后,猛地将花盆推了下去!
砰!
花盆砸在楼下地面的声音清脆而刺耳。
白色的花瓣和泥土西分五裂,如同她刚刚那一瞬间可笑的、被轻易戳破的妄想。
她看着楼下那一片狼藉,眼神重新变回一片死寂的麻木。
只是胸口某个地方,传来一阵细密的、清晰的……
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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