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安静得只剩下医疗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和窗外隐约传来的城市喧嚣。
阮玲怔怔地望着那扇顾宸离开的门,指尖无意识地揪紧了雪白的床单。
【不会不要你。】
那句话,轻得像羽毛,却重重地砸在她心上,反复回响,搅起一片混乱的泥泞。
为什么?
为什么要在她彻底绝望、认定自己只是一件随时可弃的玩物之后,又给出这样一句似是而非、近乎……承诺的话?
是新的戏弄吗?
更高明的驯化手段?
让她在给予一丝虚幻的甜头后,再更彻底地碾碎她?
可那一刻他眼底一闪而过的……那些复杂得让她心悸的情绪,又是什么?
她用力闭上眼,试图将那些不该有的、危险的涟漪压下去。
不能信。
绝对不能信。
相信他,就是万劫不复。
然而,心底某个被冰封的角落,却不受控制地裂开一丝微小的缝隙,渗进一点连她自己都恐惧的、微弱的光。
之后几天,顾宸依旧守在医院。
他似乎更忙了,电话不断,脸色总是笼罩着一层冰冷的阴霾,对着电话那头的语气时常带着不容置疑的杀伐决断。
但每次进病房,那层冰冷似乎会稍稍褪去些许,虽然依旧没什么好脸色。
他甚至开始亲自过问她的复健。
当阮玲第一次尝试着,在护士的搀扶下,忍着剧痛,哆哆嗦嗦地试图用那条打着厚重石膏的腿沾地时,顾宸就抱臂靠在门框上,冷眼看着。
她的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嘴唇咬得发白,每一下细微的移动都带来钻心的疼痛,几乎要站立不住。
护士鼓励着她:
“阮小姐,慢慢来,试着用力……”
顾宸却忽然冷冷开口:
“没吃饭吗?这点力气都没有?”
阮玲的身体一僵,委屈和疼痛瞬间涌上眼眶,却死死忍住。
护士有些尴尬地看了顾宸一眼。
他却迈步走过来,毫不客气地挥开了护士,自己站到了阮玲面前,高大的身影带来极强的压迫感。
“看着我。”他命令道,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阮玲被迫抬起头,看着他冰冷的脸。
“疼?”他问,嘴角似乎有一丝极淡的嘲弄。
阮玲咬着唇,不说话。
“疼就对了。”他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能看进她灵魂深处,“记住这种疼。记住你是怎么一次次爬起来,又一次次摔下去的。”
他的手忽然伸出,不是扶她,而是稳稳地抓住了她没受伤的那边胳膊,力道很大,几乎捏痛她,却又奇异地提供了一个坚实的支撑点。
“但是,”他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声音低沉而清晰,“只要我没说放弃,你就得给我站起来。听懂了吗?”
他的话语依旧冰冷强硬,甚至带着残忍。可那只紧紧抓着她胳膊的手,传来的温度和力量,却像一道矛盾的电流,击中了阮玲。
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面不再是全然的冰封,似乎有什么极其复杂的东西在剧烈地挣扎、碰撞。
恨意与一种扭曲的在意。摧毁的欲望与控制的保护欲。
她看不懂,心却跳得失了节拍。
在他的目光和手臂的支撑下,她竟然真的咬着牙,忍着剧痛,一点点地将身体的重心,缓慢地、颤抖地,移到了那条伤腿上。
钻心的疼痛让她眼前发黑,几乎晕厥。
顾宸的手臂稳如磐石,没有丝毫松动,眼神依旧冰冷地锁着她,仿佛在逼她完成一项不可能的任务。
“继续。”他冷声道。
汗水从阮玲额角滑落。她死死抓着他手臂的衣袖,指甲几乎要嵌进布料里。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痛苦的颤音。
但她没有倒下。
一次,两次……在日复一日的复健中,疼痛依旧,但那个冰冷的身影总会出现在旁边,用最恶劣的语言刺激她,却又在她即将崩溃的边缘,提供那一点点不容置疑的、强硬的支撑。
她开始习惯他矛盾的存在。习惯他一边嫌弃护士笨手笨脚,一边极其笨拙地、试图将水温调得刚好;习惯他一边讽刺她脆弱没用,一边在她夜里因噩梦惊醒时,沉默地坐在黑暗的角落里,首到她重新入睡。
那种无声的、扭曲的陪伴,像毒药一样,一点点侵蚀着她坚固的心防。
她发现自己竟然会在他长时间接电话不进来时,下意识地看向门口;会在他因为公务不得不暂时离开医院时,感到一种莫名的、让她恐慌的空荡和……不安。
顾少命令我滚,深夜却爬我窗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顾少命令我滚,深夜却爬我窗最新章节随便看!她痛恨这样的自己,却又无法控制。
这天,复健结束后,阮玲累得几乎虚脱,靠在床头昏昏欲睡。
顾宸处理完邮件,合上电脑,走到床边。
夕阳的金辉透过窗户洒进来,给他冷硬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减弱了几分平时的戾气。
他低头看着阮玲沉睡的侧脸。额角的疤痕淡了些,依旧刺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看起来脆弱又安静。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许久,复杂难辨。
鬼使神差地,他伸出手,指尖极其轻柔地、近乎贪婪地拂过她脸颊的轮廓,掠过那道淡淡的疤痕,动作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小心翼翼和……怜惜?
睡梦中的阮玲似乎感觉到触碰,无意识地蹭了蹭他的指尖,发出一声细微的、依赖般的呓语。
顾宸的身体猛地一僵!如同被电流击中!
指尖那细腻温热的触感和那声无意识的依赖呢喃,像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打开了他内心某个被铁链重重锁住的、阴暗的角落!
一段被刻意遗忘的、久远的记忆碎片,猛地撞进脑海!
也是医院。
消毒水的味道。
惨白的灯光。
年幼的他,瑟瑟发抖地蜷缩在走廊冰冷的长椅上,听着产房里母亲声嘶力竭的哭喊和父亲冷漠的催促“保小”的命令。
最后,一切归于死寂。
门打开,医生疲惫地摇头。父亲只是冷漠地看了一眼那个被血污包裹、早己没了声息的女婴,便转身离开,甚至没多看虚弱的母亲一眼。
而他,被父亲粗暴地拽走。
母亲绝望哭泣的脸,和那个他甚至没来得及看一眼的、冰冷的妹妹,成了他童年最深的噩梦和无法愈合的伤口。
从那时起,他就知道,在这个冰冷的家族里,情感是多余的,脆弱是可耻的,爱……是会带来毁灭和背叛的东西。
他封闭自己,用冷漠和残忍武装一切,将所有可能被视为弱点的东西都深深埋葬。
首到这个叫阮玲的女人出现。
她那么像记忆中那个模糊的、脆弱的、被轻易舍弃的女婴影子。
一样的无助,一样的……可以轻易被摧毁。
他折磨她,驯化她,像对待一只不听话的宠物,试图从掌控她的一切里获得扭曲的安全感和力量感,证明自己不会再被任何“脆弱”的东西左右。
可为什么……
为什么看到她遍体鳞伤、奄奄一息地被送回来时,他心底会涌起那种几乎要焚毁一切的暴怒和……恐慌?
为什么在她无意识流露出依赖和脆弱时,他那颗早己冰封的心脏,会不受控制地剧烈抽痛?
指尖还残留着她脸颊的温度和那细微呓语的触感。
顾宸猛地收回了手,像是被烫到一样。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眼底翻涌起惊涛骇浪般的混乱和自我厌恶!
他怎么会对这种东西产生……
不可能!
他猛地后退一步,呼吸变得急促,眼神重新被冰冷的戾气覆盖,甚至比之前更甚!
他死死盯着床上依旧沉睡的阮玲,仿佛她是某种致命的病毒。
必须毁掉。
毁掉这个能让他产生不该有情绪的东西!
杀意瞬间占据上风!
他几乎要伸出手——
“嗯……”睡梦中的阮玲似乎被惊扰,微微蹙起眉,发出一声不安的呓语,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像个寻求保护的孩子。
顾宸的动作猛地顿住!
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剧烈地颤抖着。
最终,那凝聚着杀意的手,缓缓落下,却只是极其粗暴地、近乎发泄地,将她滑落的被子猛地拽上来,胡乱盖到她下巴,动作大到几乎惊醒她。
然后,他像逃离什么洪水猛兽般,猛地转身,大步冲出了病房门,用力摔上了门!
砰的一声巨响!
阮玲被彻底惊醒,茫然又惊恐地看着空荡荡的病房和那扇还在震动的门,不明白又发生了什么。
而病房外,顾宸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下去,双手插入发间,肩膀微微颤抖。
眼底,是从未有过的、兵荒马乱的……
挣扎与迷茫。
猎人似乎一脚踏入了自己精心布置的陷阱边缘,感受到了那致命的、却的深渊引力。
而猎物沉睡的无心呓语,成了搅动这场危险游戏的最新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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