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的石阶湿滑冰冷,苔藓在墙缝间蔓延,像一张张无声咧开的嘴。
顾清微一步步走下,裙裾拂过积水,未曾沾尘——她走得极稳,仿佛踏的是通往命运终点的红毯,而非囚禁与腐朽的深渊。
春桃蜷缩在角落,脸色青白如纸,眼窝深陷,嘴唇干裂出血。
三日绝食,她己近乎脱力,可那双眼里仍燃着不肯熄灭的执念之火,像是要烧穿这铁壁石墙,烧尽所有背叛与谎言。
顾清微没有走近,只是将手中白粥轻轻放在地上,碗底磕出一声轻响,在死寂的地牢中却如惊雷炸裂。
“你看完它。”她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穿透潮湿的空气,“再决定要不要死。”
她将那本《北境冤魂录》搁在粥旁。
书页泛黄,墨迹斑驳,记录着当年北境将士被弃守、战报被压、忠魂不得归的桩桩血案。
其中一页,夹着一封家书的复印件——正是萧烬父亲临终前写给旧部的遗言,上面赫然写着:“若我儿烬未死于战场,必死于朝堂。”
那是春桃父亲的名字,出现在亲笔供词之中。
顾清微转身离去,脚步从容,不曾回头。
但她知道,那一瞬,春桃的手指颤了。
次日清晨,冬梅跪在书房外禀报时,天刚破晓,霜色覆瓦。
“她一夜未眠,反复那封家书……最后喃喃一句:‘原来……我们都是棋子。’”
顾清微正执笔批阅府中账册,闻言笔尖一顿,墨滴坠落纸上,晕开成一朵黑莲。
她缓缓搁笔,眸光冷冽如刃。
“传话给秦嬷嬷——她的棋子,要反了。”
话音落下不过半刻,一道命令便传遍王府:春桃即刻释放,削去婢籍,贬为浣衣奴,永不得踏入主院一步。
消息如风卷残叶,瞬间掀翻整个后宅。
“王妃心软了?”侧妃柳氏冷笑,指尖掐进帕子,“那贱婢险些毒杀王爷,如今竟只罚做粗使?”
“怕是另有图谋。”贴身嬷嬷低语,“说不定……留着当内应呢。”
讥讽、揣测、暗流汹涌。
有人笑她妇人之仁,也有人惊觉她手段更深——放虎归山,从来不是慈悲,而是设局。
唯有萧烬,在听完通报后,唇角微扬,眼中掠过一丝赞许。
他知道顾清微从不做无用之举。
春桃若死,便是烈士,死后名声清白,还能激起民间同情;若囚终身,则成冤屈象征,反倒让敌方借题发挥。
唯有让她活着,背负耻辱与罪责,在最卑微处苟延残喘——才能成为一面镜子,照出那些躲在黑暗里的手。
果然,当夜三更。
浣衣房烛火摇曳,春桃独自坐在水盆前搓洗旧衣,手指冻得发紫。
忽而窗棂一动,黑影掠入,寒光乍现!
一把短匕首刺她咽喉——快、准、狠,不留余地。
可下一瞬,那人手腕己被铁钳般的大掌扣住,反拧至背后,重重摔在地上。
墨七从梁上跃下,面无表情:“等你很久了。”
黑衣人挣扎怒骂:“你们不得好死!主子不会放过你们——”
“主子?”墨七一脚踩住他喉头,冷声问,“你说的是秦嬷嬷,还是太子?”
那人瞳孔骤缩。
审讯不过半个时辰,陈婆——秦嬷嬷身边二十年的心腹老仆——便彻底崩溃。
她哭嚎着交代一切:秦嬷嬷原是东宫乳母,自先帝登基之初便布下长线,在各王府安插孤女,专挑父母双亡、仇恨深重者培养。
以“复仇”为饵,诱其效忠,名为仆婢,实为死士。
“红袖是谁?”顾清微问。
“前任王妃的贴身丫鬟,三年前暴毙,实则是发现秦嬷嬷传递密信,被灌药灭口。”
“秋霜呢?”
“现任侧妃的侍女,六岁被收养,身世伪造,真实名字叫林二妞,老家在幽州——正是当年北境军户集中之地。”
每一个名字落下,都像一块巨石砸进湖心。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错嫁权臣残王的心尖宠妃
顾清微静静听着,脸上无悲无喜,只有眼底寒光流转。
待陈婆被拖走,她提笔蘸墨,写下一份名单:红袖、秋霜、夏竹、冬蝉……凡曾由秦嬷嬷推荐入府的女子,皆列其上。
墨七接过名单,迟疑片刻:“您怀疑……整个后宅都是网?”
“不是怀疑。”她合上笔帽,冷笑如霜,“是确认。”
她抬眸望向窗外夜色,乌云蔽月,风声如诉。
这些人不是偶然,是精心编织的蛛网,从二十年前就开始铺展。
她们潜伏在枕畔、膳房、药库、书房,只为一个目的——监视烬王,摧毁他的每一分信任,最终让他众叛亲离,死于无形。
可惜,这一次,猎物翻身成了猎人。
三日后,佛堂香烟袅袅。
顾清微素衣焚香,面容沉静。
她取出一支乌木簪——那是母亲唯一留给她的遗物,通体漆黑,毫无雕饰,却温润如玉。
她凝视良久,终于抬手,轻轻插入香炉。
火焰舔舐而上,沿着簪身缓慢燃烧。
冬梅跪在一旁,望着那渐渐化作灰烬的旧物,忍不住低声问:三日后,佛堂香烟袅袅,檀香缭绕如雾,缠绕在梁柱之间,仿佛将时间也凝滞了片刻。
顾清微一身素白长裙,发间无钗,面容沉静如古井。
她取出那支乌木簪——母亲唯一留给她的遗物,通体漆黑,毫无雕饰,却温润如玉,曾是她幼时在无数个冷夜中攥在掌心的唯一暖意。
那时她蜷缩在偏院角落,听着嫡姐的笑声从主屋传来,而手中这支簪子,是她与母亲最后的牵连。
可如今,她不再需要靠回忆取暖。
她凝视着火焰,眸光幽深似海。
火舌缓缓舔上簪身,噼啪一声轻响,木纹裂开,黑烟升腾,像一缕不甘的灵魂在挣扎。
冬梅跪在一旁,眼眶微红,终于忍不住低问:“小姐……还在恨吗?”
顾清微没有立刻回答。
她望着那燃烧殆尽的残骸,唇角竟浮起一丝极淡的笑,近乎悲悯。
“我不恨了。”她声音轻得像风过林梢,“从前我以为重生是为了报仇,后来才发现——我是为了不再被人轻易踩进泥里。”
她站起身,广袖拂动,香灰簌簌落下,如雪埋旧梦。
“我要让他们知道,顾清微不是谁的影子,也不是谁的垫脚石。”她转身走向门外,语调清冷如刃,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我是烬王妃,是将来这天下,真正的主人。”
那一瞬,冬梅分明看见,她背影挺首如松,再无半分昔日庶女的怯懦与隐忍。
她不再是那个躲在屏风后听人羞辱的可怜人,而是执棋者,立于风暴之眼,目光所及,皆为疆土。
当夜,更深露重,月藏云后。
萧烬踏着寂静而来,玄色锦袍无声曳地,肩披寒霜。
他推开书房门,见烛火未熄,案前人犹未眠。
顾清微正低头批阅密报,指尖划过一张张布防图、粮道账、暗线名单,眉宇间不见疲态,唯有锐利如刀的清醒。
案头,一枚新铸虎符静静摆放,青铜泛冷光,象征兵权归位。
他缓步走近,在她对面落座,声音低沉如远雷:“宗人府己核准我复领神武军,三日后上朝述职。”
她抬眸,烛火映入双瞳,燃起一点星芒,唇角微扬:“那我该准备贺礼了。”
他凝视她良久,忽然问:“若有一日,我要你亲手送一个人上断头台,你会犹豫吗?”
话音落下,屋内骤然安静,连烛火都似乎凝滞了一瞬。
顾清微搁下朱笔,指尖轻轻抚过虎符边缘,眼神未乱,语气平静得近乎残酷:“只要那人该死,我连眼皮都不会眨。”
窗外月光洒落,勾勒出两人并肩而坐的身影,宛如一幅即将展开的山河画卷。
远处钟鼓楼传来五更天的沉响,悠长回荡,撕破夜幕。
新的一天即将来临——而这场横跨两世、贯穿朝野的棋局,终于进入了收官之战。
只是谁也不知道,春桃事件尘埃落定三日后,王府气氛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
一日清晨,内务房呈报:各院用度超支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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