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帽在指间转了半圈，他松开手，任它滚进走廊的排水缝。监控室的门在他身后合上，没锁。他没回头看，只把钢笔插回胸前口袋，校服第二颗纽扣被笔夹绷得发紧。
走廊灯忽闪了一下，他抬手扶了扶眼镜。指尖蹭过耳廓，那里还残留着郑老三保温杯的温度。他没去捡门槛上的U盘，也没再看一眼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复制件。转身时，后颈的疤轻轻抽了一下，像被静电扫过。
刚走到楼梯拐角，消防通道的铁门猛地被踹开。裴雨晴站在逆光里，马丁靴踩在水泥台阶上，手里捏着一把裁纸刀，刀尖朝下，刃口反着冷光。
“报名表。”她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像钉进地砖。
陈默没动。
她往前一步，刀尖抬起，贴上他喉结。“系统给你发消息了吗？没有吧。但它把任务塞进我面板了——‘强制组队：数学竞赛’。你要是不签，我就在这儿划一道，让全校看看你脖子上是不是也印着编号。”
他盯着她眼睛。她瞳孔边缘有细密血丝，左手无名指微微抽动，像在打摩斯密码。
“你也被绑了任务？”他问。
“少废话。”她把一张打印纸拍在他胸口，“签了，或者流血。选。”
他抽出钢笔，翻开报名表。纸是新的，墨迹没干，右下角印着“市青少年创新人才选拔赛”。他写下名字，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声。
裴雨晴一把抽走表格，塞进卫衣内袋。裁纸刀收回袖口，动作利落。“明早八点，实验楼B座。迟到一秒，我就把你上次藏U盘的夹层位置告诉教导主任。”
她说完转身就走，靴跟敲地，节奏像倒计时。
他站在原地，呼吸平缓。后颈的疤又跳了一下。这次不是痛，是麻，顺着脊椎往下爬。
第二天考场在实验楼三楼。防作弊系统是新的，金属探测门连橡皮都拦，手机必须寄存。他进门前最后看了眼屏幕，沈墨发来一条消息：“竞赛题库来源异常，建议你别用速读术硬啃。”
他把手机交了，领了编号牌。
发卷铃响。第一题映入眼帘：三维动态逻辑矩阵，参数随时间变量迭代，求稳定解集。
他眉头一皱。
这题不在大纲里。也不像奥赛风格。题干排版……太规整了。坐标轴的刻度间距，和他系统界面的网格线一模一样。
他闭眼，深吸一口气，回忆起上次触发“速读术”的感觉——心跳降到五十以下，呼吸拉长，视野边缘泛起轻微噪点。他开始用鼻腔缓慢吸气，两秒进，三秒停，两秒出。
三轮循环后，眼前试卷的字符忽然“活”了。数字开始浮动，括号自动归类，函数关系像链条一样逐节亮起。
不是系统启动。是他用意志力模拟出了“微操模式”。
他拿起笔，不再按常规推导，而是像在操作系统界面一样，把复杂表达式当作可拖拽模块处理。合并、拆解、置换，动作干净利落。
旁边考生还在读题，他己经翻页。
团队赛在下午。两人共用一张答题卡。裴雨晴拿到题就皱眉，首接撕了前两页草稿纸，揉成团砸进垃圾桶。
“你干什么？”他问。
“这比赛不是为了选人。”她盯着第三题，“是筛人。答得太好，会被标记。答得太差，首接淘汰。我们要的，是刚好卡在临界线上的分数。”
“所以你打算交废卷？”
“交卷的是你。”她把笔塞他手里，“写，但别写全。留两处致命错误，一处在积分换元，一处在向量夹角判定。”
他没接笔。
她冷笑：“你以为你昨晚没碰U盘，就真的自由了？系统早就知道你会进监控室。你也早就知道，自己不是第一个。现在你站在这儿，不是因为你想参赛——是因为你根本没得选。”
他看着她。她眼底有层灰翳，像长期熬夜的人，又像被迫清醒太久。
他接过笔，低头答题。写到第七题时，故意在坐标变换中漏掉负号。第八题的收敛域少标一个端点。
交卷前，他用草稿纸抄下三道题的编号。动作隐蔽，笔迹轻，像随手演算。
刚把答题卡递进窗口，手机震动。考场外信号恢复，沈墨的消息跳出来：“市政厅地下档案库，IP段192.168.0.73，有加密仓库。命名是‘系统原型测试日志’。别用学校网络查，会被反向追踪。”
他看完，立刻清空搜索记录。屏幕暗下去的瞬间，裴雨晴从背后靠近。
“别碰那条消息。”她声音压得很低，“黑市昨天挂了悬赏——‘获取未同步系统宿主脑波样本’。报价五万经验值。你猜，猎人会不会从数学竞赛的神经监测数据里下手？”
他扶了下眼镜。
“那你为什么还要和我组队？”他问。
她没答。但他注意到，她说话时左手无名指又在抖，幅度比昨天大，像是系统过载的前兆。
“你的情绪洞察系统撑不住了。”他说，“连续任务叠加，反馈延迟在增加。你不是来帮我，你是被系统逼来绑定我的。”
她眼神一冷。
“任务可以一起做。”他把草稿纸折好，塞进笔袋，“但路，我得自己选。”
他转身往楼梯口走。夜风从走廊尽头灌进来，吹起他校服下摆。手机在口袋里再次震动，屏幕亮起又熄灭，最后一行记录正在自动清除。
他没看。
笔袋里的草稿纸角露出一道折痕，底下压着三个数字：7、13、21。
那是三道题的编号。
也是他抄下的，唯一没在答题卡上出现的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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