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顾言深的帮助和姜芝惊人的学习能力下,牌局的最后,姜芝竟真的赢了。
她看着面前那一堆用石子代替的赌注,脸上露出了孩子般单纯而灿烂的笑容。
这笑容,干净得不染一丝尘埃,让牛棚里所有看到的人,都觉得心里一暖。
林师傅和孙中医哈哈大笑着,夸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顾言深站在她身后,看着她明媚的笑颜,嘴角那抹极淡的弧度,又清晰了几分。
只有苏晓曼,笑得有些勉强。
她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觉得那笑容刺眼得很。
玩闹了一阵,眼看天色不早,姜芝和苏晓曼便起身告辞。
临走前,苏晓曼的脚步顿了一下,她回头,看了一眼正帮着爷爷收拾东西的顾言深,又看了一眼身旁神色平静的姜芝,忽然开口。
“姜芝,我听说你家里二婶前几天又去找你了?还是为了她家建军的事?唉,你也是,怎么就不跟我们说说呢。整天自己一个人扛着,也不嫌累。”
她的话,看似关心,却暗藏机锋。
既点出了姜芝家庭的糟心,又隐晦地,将自己和姜芝划开了一道界限,仿佛她才是那个更体贴、更懂人情世故的人。
姜芝的脚步停了下来。
她回头,静静地看了苏晓曼一眼,没有说话。
苏晓曼这是在用这种方式,发泄着自己心中的不满和嫉妒。
“行了,快回去吧。路上滑,小心点。”
顾先生适时地开口,打破了这有些微妙的气氛。
姜芝便不再停留,转身出了门。
苏晓曼咬了咬唇,也快步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下山的雪路上,一路无话。
沉默,像一层厚厚的积雪,压在她们之间,让空气都变得凝重起来。
首到快要走到村口的岔路时,苏晓曼终于再也忍不住,她几步追上前来,拦在了姜芝的面前。
“姜芝。”
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压抑不住的颤抖和质问。
“我问你,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也喜欢顾言深?”
她的眼睛盯着姜芝,不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姜芝被她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愣了一下。
她看着苏晓曼那张因为嫉妒而微微扭曲的脸,心中只觉得一阵荒谬。
“不喜欢。”
她回答得干脆利落。
苏晓曼冷笑一声,显然不信。
“不喜欢他会主动给你红包?不喜欢他会坐你身后教你打牌?不喜欢他爷爷会当着我的面说你们俩般配?姜芝,你把我当傻子吗?”
一连串的质问,如同连珠炮一般,砸向姜芝。
姜芝这才明白,原来症结在这里。
她看着情绪激动的苏晓曼,耐着性子解释道。
“红包,是长辈给晚辈的礼节。教我打牌,是顾先生的吩咐。至于顾先生说的那些话,不过是玩笑罢了。你不要多心。”
苏晓曼的情绪更加激动了。
“姜芝,我只问你一句话。你答应我,以后离他远一点,不要再跟他有任何牵扯,你做得到吗?”
这句充满了占有欲的无理要求,让姜芝的脸色也彻底冷了下来。
“我做不到。”
她看着苏晓曼。
“我和谁来往,是我自己的事。晓曼,你若真心喜欢他,就该堂堂正正地去争取,让他看到你的好。而不是在这里,约束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苏晓曼像是被这句话刺痛了,她后退了一步,眼中满是失望和怨恨。
“好,好一个毫不相干!姜芝,我看透你了!你根本就没把我当过朋友!”
说完,转身便朝着知青点的方向,哭着跑开了。
姜芝站在原地,看着她消失在风雪中的背影,心中那最后一点温情也渐渐冷却。
她和苏晓曼之间那段脆弱的友谊,从这一刻起,算是彻底走到了尽头。
......
大年初二,是出嫁的女儿回娘家的日子。
姜芝的外公外婆家,就在邻村,往年这一天,她都会跟着何氏一起,提着些微薄的礼品,回去看看。
然而,今年,这个惯例被打破了。
一大早,姜芝的姑姑一家,便拖家带口地,从镇上赶了回来。
何氏立刻忙得脚不沾地,一边招呼着客人,一边对正准备出门的姜芝呵斥道。
“去哪儿?没看到家里来客人了吗?还不快去烧水杀鸡!你外公家那边,今年就别去了!”
姑姑是嫁在镇上的人,在何氏眼中,是需要巴结讨好的对象。
为了招待好姑姑一家,牺牲掉女儿回娘家的权利,对她而言,是再正常不过的选择。
姜芝看了一眼堂屋里那位穿着时髦、满脸傲气的姑姑,又看了看一脸谄媚的母亲,没有争辩。
“知道了。”
她应了一声,便默默地脱下准备出门的鞋,走进了灶房。
姜家的姑姑姜秀琴,是祖母最小的女儿,也是最得宠的一个。
她嫁给了镇上食品站站长的儿子,自此便觉得自己高人一等,每次回村,都带着一股子城里人的傲慢和挑剔。
她在堂屋里坐定,喝着姜芝刚泡好的热茶,目光在忙里忙外的姜芝身上来回扫视了几遍,然后故作亲热地对祖母说。
“娘,你看我们芝丫头,出落得是越来越水灵了。这年纪,也该说婆家了吧?”
祖母闻言,“嗯”了一声。
姜秀琴立刻会意,凑上前去,压低了声音,脸上带着精明的算计。
“娘,我这有个顶好的人家。是我家那位在粮站的一个同事,他家有个侄子,在县运输队开车呢!您想想,开车的司机,多体面的前程啊!吃穿不愁,还是铁饭碗!就是……年纪比芝丫头大了十几岁,还带着个拖油瓶。不过这都不算事,只要芝丫头嫁过去,那咱们家,可就跟运输队攀上亲了!以后不管是弄点紧俏的票证,还是让我家那口子在单位里往上走动走动,那可都是大大的助力啊!”
她这番话说得极为露骨,将为她自家谋取利益,摆得明明白白。
至于那个比姜芝大十几岁还带着孩子的“良婿”,以及姜芝嫁过去会过什么样的日子,则完全不在她的考量范围之内。
厨房门口,正在烧火的姜芝,将这番话听得清清楚楚。
她手中的火钳,无意识地在灶膛里拨动了一下,溅起一串火星。
她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平静。
这件事,祖母是绝不会同意的。
果不其然,祖母听完,放下茶碗,淡淡地开口。
“芝丫头的事,不劳你费心。她年纪还小,我想多留她两年。”
姜秀琴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祖母瞥了她一眼,继续说道。
“再说了,运输队的司机算什么好前程?我们姜家的姑娘,可不能这么贱卖了。”
这话,便是一锤定音了。
姜秀琴碰了一鼻子灰,不敢再多言。
姜芝心中了然。
祖母之所以拒绝,并非是心疼她这个孙女,而是嫌弃姜秀琴开出的价码太低。
在祖母看来,姜芝如今出落得这副样貌,又在围猎事件中出了风头,其价值己然今非昔比。
她在等待一个能为自家宝贝孙子姜文换来最高彩礼的最佳时机。
自己,不过是她待价而沽的一件货物罢了。
午饭时分,两张桌子再次摆开,依旧是男女分明。
姜芝的几个表妹,也就是姜秀琴的女儿们,一个个都穿着崭新的花棉袄,头发上还扎着鲜艳的红头绳。
她们叽叽喳喳地围在桌边,像一群骄傲的小孔雀。
饭桌上,年纪最大的表妹王小燕,故意将自己手腕上的一块崭新的手表,亮了出来,对身边的姐妹炫耀道。
“这是我爹托人从上海买回来的!好看吧?”
“真好看!比供销社里卖的洋气多了!”
另一个表妹立刻附和,随即又用一种带着怜悯的眼神,看向了穿着一身旧衣服的姜兰。
“兰表姐,你过年,没做新衣裳吗?”
姜兰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拿着筷子的手都攥紧了。
何氏的脸色也变得很难看,她狠狠地瞪了姜兰一眼,仿佛女儿的寒酸让她也跟着丢了脸。
王小燕见状,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她的目光,又落在了安静吃饭的姜芝身上。
“芝表姐,我听说,你现在都不去上学了?真可惜。我和妹妹们,开春可就要升初中了呢。老师都夸我们成绩好,以后是要考大学的。”
在这场看似天真的炫耀背后,是城乡之间、贫富之间,那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姜芝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她没有生气,也没有自卑,只是觉得有些可笑。
姜芝夹起一筷子青菜,放进嘴里,细细地嚼着,仿佛没有听到她们的对话。
她的漠视,让王小燕精心准备的炫耀,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她自觉无趣,只得悻悻地闭上了嘴。
饭后,男人们继续在堂屋里喝酒闲聊,女人们则被指派去收拾残局。
姜芝寻了个空档,想出门透透气。
她刚走到院门口,王小燕却跟了出来,一把拉住她的胳膊,语气里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娇蛮。
“芝表姐,你干嘛去?带我一起啊!村里闷死了,你带我西处逛逛!”
姜芝不想与她同行,但看着堂屋里长辈们的目光都投了过来,若是在这大过年的日子里驳了客人的面子,少不了一顿毒打。
她点了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村里的小路上。
王小燕一路上都在叽叽喳喳地说着镇上的趣闻,言语间充满了优越感。
姜芝则始终保持着沉默。
就在她们走到村口那棵大槐树下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
是苏晓曼。
她似乎是刚从知青点出来,看到姜芝,脚步顿了一下,脸上露出了几分复杂的神情。
姜芝也看到了她。两人之间的气氛,还有些尴尬。
“姜芝。”
苏晓曼还是主动走了过来,对她点了点头。
就在姜芝准备回应的时候,身旁的王小燕,却抢先开了口。
她的目光,在苏晓曼那身洗得发白的旧棉袄上打量了一遍,语气里带着一股子城里人特有的、尖酸的刻薄。
“哟,这位就是那个上海来的知青吧?啧啧,我还以为城里人都穿得有多体面呢,怎么看着比我们乡下人还寒酸啊?”
苏晓曼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你!”
她气得浑身发抖,却不知该如何反驳。
场面陷入了一片尴尬之中。
姜芝的眉头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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