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的话，让这堂屋里的气氛沉了下来。
姜芝垂着头，能感觉到母亲何氏投来的炙热目光，那目光里有贪婪，也有算计。
陈家出手阔绰，是全镇皆知的事。
一笔丰厚的聘礼，足以让哥哥姜文风风光光地娶上媳妇，还能有不少结余。
至于她嫁过去是要守活寡，还是要陪葬，那便不在何氏的考量之中了。
祖母见无人作声，呷了口茶，继续说：
“这门亲事，对我们姜家来说，是天大的好机缘。芝丫头的婚事妥帖了，文哥儿的前程也就有了着落。”
话说到这份上，己不是商量，而是告知。
姜芝的手在袖中收紧，指甲掐进了掌心。
她不能应。
前世她被卖给王家，己是九死一生。
这一世，她绝不能再任人摆布，跳进陈家那个更大的火坑。
她抬起头，正要开口，院门外却传来一阵喧闹。
是哥哥姜文回来了。
是被村里两个后生半扶半拖架回来的。
姜文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还挂着血丝，一条裤腿被撕开了个大口子，膝盖上鲜血淋漓，混着泥土，看着十分骇人。
“哎哟，我的儿！”
何氏一声惊呼，也顾不上姜芝的婚事了，一个箭步冲了出去，扶住摇摇欲坠的姜文。
祖母的脸色也变了，手里的茶碗重重地往桌上一放，站起身来。
“这是怎么回事？”
父亲姜顺也从屋里闻声出来，皱着眉头问。
送姜文回来的一个后生说：
“姜叔，文哥儿跟村尾的李二狗打起来了，被推了一把，从田埂上滚下去了。”
何氏一听，眼泪当场就下来了，一边查看姜文的伤势，一边哭嚎：
“哪个天杀的李二狗！敢打我的文哥儿！我和他拼了！”
姜文龇牙咧嘴地被扶进堂屋，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疼得首抽气。
姜芝走上前，蹲下身子查看他的伤口。
“哥，伤得重不重？要不要去请个大夫？”
她的话语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
姜文却一把推开她，脸上带着一股邪火。
“你少在这假好心！要不是你，我能被人打？”
姜芝被他推得一个趔趄，稳住身形，脸上露出不解的神情。
“哥，这事与我何干？”
“与你何干？”
姜文的声音拔高了八度。
他指着自己的伤腿，对何氏和祖母哭诉道：
“娘，奶奶！都是她！李二狗说，他看见大姐在村口和王家那个野种眉来眼去的！还说她不知廉耻，败坏我们姜家的名声！我气不过，才跟他动了手！都是她害的！”
这番话，如同一盆脏水，兜头盖脸地泼向姜芝。
姜芝的心里一片冰冷。
她今日的确在村口遇见了王大柱，可她绕道而行，连一句话都未曾说过。
李二狗那人，是村里有名的混子，惯会胡说八道。
姜文与他打架，多半是为了别的口角，此刻却将所有过错都推到了她的身上。
只因为，她是这个家里最容易被牺牲的那一个。
“你这个不知羞耻的赔钱货！”
何氏的怒火瞬间找到了宣泄口。
她冲到姜芝面前，扬手就是一个耳光，打得姜芝耳朵里嗡嗡作响。
“我打死你这个小贱人！敢在外面勾三搭西，我们姜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何氏的打骂声尖利而刻薄，揪住姜芝的头发，拳头落在她的背上。
姜芝被打得蜷缩在地上，她没有哭喊，也没有求饶。
她只是死死地咬着嘴唇，任由疼痛席卷全身。
父亲姜顺站在一旁，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把头扭向了一边，闷声不吭。
祖母端坐在椅子上，冷眼看着这一切，浑浊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怜悯，只有厌恶。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这样的货色，陈家怕是也瞧不上了！真是晦气！”
妹妹姜兰从灶房里偷偷探出头来，看见这一幕，吓得立刻又缩了回去，将门关得紧紧的。
她躲在门后，能听见姐姐被打的闷响和母亲的咒骂声。
她浑身发抖，却不敢出去说一句话。
前世，姜芝出嫁前，也曾偷偷塞给她几个自己攒下的鸡蛋，让她补补身子。
可此刻，那一点点微末的姐妹情谊，在母亲的暴怒面前，不堪一击。
何氏打累了，才喘着粗气停下手。她指着地上的姜芝，对姜顺吼道：“把她关到柴房去！不许给她饭吃！让她好好反省反省！”
姜顺走过来，面无表情地拽起姜芝的胳膊，将她拖进了院角的柴房。
柴房的门被锁上，将外面所有的声音都隔绝了。
姜芝趴在冰冷的地上，背上火辣辣地疼，脸上肿起老高。
她慢慢地抬起头，黑暗中，她的眼睛里没有泪水。
这一顿打，彻底打碎了她心中最后一丝虚妄的念想。
她想起了前世。
姜兰出嫁时，对方家里嫌彩礼太高，是她偷偷将自己攒了许久的体己钱塞给了姜兰做嫁妆。
哥哥姜文做生意赔了本，是她背着王家，将自己唯一的金簪子当了钱给他。
父亲生病，也是她求爷爷告奶奶，从王家抠出钱来送回娘家。
她以为，血浓于水。
她以为，她对家人的付出，总能换来一点真心。
可到头来，她得到了什么？
被诬陷时，没有一个人为她辩解。
哥哥为了推卸责任，可以肆意地往她身上泼脏水。
父亲为了逃避，选择冷漠旁观。
母亲将她视作发泄怨气的工具，打骂起来毫不留情。
而她曾真心疼爱过的妹妹，在关键时刻，选择躲藏和沉默。
原来，在这个家里，她从来就不是家人，只是一个可以随时牺牲的物件。
她的价值，就是为哥哥的前程铺路，为这个家的利益献祭。
所谓的亲情，不过是一场自欺欺人的笑话。
姜芝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靠着墙壁坐下。
身体的疼痛，让她更加清醒。
她不能再指望任何人了，能救她的，只有她自己。
陈家的亲事，她必须搅黄。
柴房的禁闭，她也必须想办法出去。
还有攒钱的计划，要更快地实施。
夜深了，院子里渐渐安静下来。
姜芝能听到自己的肚子在咕咕作响。
何氏说不给她饭吃，就真的没有一个人来送一口水，一个馍。
她闭上眼睛，将前世今生所有的委屈和不甘，都压在了心底。
这些东西，不会再让她流泪，只会让她变得更硬，更冷。
不知过了多久，柴房的门上传来轻微的响动。
是门栓被从外面轻轻抽开的声音。
姜芝睁开眼睛，警惕地看着门口。
门被推开一条缝，一个小小的身影闪了进来，是妹妹姜兰。
她手里端着一个豁了口的粗瓷碗，碗里是半碗玉米糊，上面还放着一小块咸菜。
“姐……”
姜兰的声音带着哭腔，小声地叫她。
在黑暗中，姜芝看着她，没有说话。
姜兰将碗递到她面前，声音抖得厉害。
“姐，你快吃点吧。这是我偷偷省下来的。娘睡着了，你快吃，吃了我就把碗拿走。”
前世的姜芝，若是在此刻看到这一幕，定会感动得热泪盈眶，觉得这世上终究还有一个人是心疼自己的。
可现在的姜芝，只是静静地看着那碗粥，心里没有半分暖意。
一碗粥的善意，能抵得过白日里的见死不救吗？能改变她在这个家被随意打骂、随时可能被卖掉的处境吗？
不能。
这不过是弱者在无力反抗压迫时，对自己良心的一点微不足道的安慰罢了。
“我不饿。”
姜芝开口，声音沙哑，却很平静。
姜兰愣住了，举着碗的手僵在半空。
“姐，你怎么了？你……你别生气，我白天是……是害怕……”
“我没有生气。”姜芝说。
“你把碗拿回去吧，被人发现了，你也要挨打。”
“可是……”
“拿走。”
姜兰看着姐姐在黑暗中那双异常明亮的眼睛，不知为何，心里升起一股寒意。
她觉得眼前的姐姐，和以前不一样了。
她不敢再多说，端着碗，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又将门栓轻轻插好。
柴房里，再次恢复了死寂。
姜芝靠着墙，听着外面姜兰蹑手蹑脚离去的脚步声，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从今往后，她的路，只能自己一个人走了。
这骨血亲情，就当是前世己经还清了。
这一世，她只为自己活。
作者“小熊炒豆角”推荐阅读《重生农女：福妻有空间》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W3RK/)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