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芝回到城南小院，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所有复习资料整整齐齐地收进了箱底。
属于高中生的姜芝，己经完成了她的历史使命。
接下来，等待她的将是一个全新的身份和一片更广阔的天地。
在等待成绩放榜的日子里，整个青州城都陷入了一种焦灼而期待的氛围中。
街头巷尾，到处都是估分、对答案的考生和家长。
姜芝却没有去参与这些。
她对自己的实力有着绝对的信心。
一个月后，一个炎热的午后，邮递员小赵满头大汗地骑着他那辆二八大杠，停在了姜芝的院门口。
“姜芝同志！姜芝同志！大喜事啊！”
还没下车，便扯着嗓子喊了起来，手里高高地扬着一个红色的硬壳信封。
是录取通知书！
姜芝从屋里快步走了出来，看着那个红得刺眼的信封，两世为人，她的心竟也忍不住跟着狂跳起来。
“恭喜恭喜！是青州中医药大学的！”
小赵将信封递了过来，脸上满是羡慕。
“你可是咱们这条街飞出去的第一只金凤凰啊！”
姜芝接过那封沉甸甸的通知书，对着小赵郑重地道了谢。
她关上院门，回到屋里，将那封通知书平平整整地摆在书桌上。
红色的封壳上，印着几个烫金的大字 “青州中医药大学录取通知书”。
她深吸一口气，才小心翼翼地打开了信封。
里面的通知书上，清晰地写着：“姜芝同学，经审核，你己以总分全省第一的优异成绩，被我校中药学专业录取……”
她做到了。
她真的做到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冲上了她的心头。
她忍不住握紧了拳头，在原地轻轻地跳了一下。
那份喜悦纯粹而热烈，让她那张一向平静的脸上都染上了动人的红晕。
然而，当她的目光继续往下，看到报到须知那一栏时，她整个人都愣住了。
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一行小字：
“报到须知：根据国家教育部统一调配安排，本校 77级新生的教学任务将由位于北京市海淀区的联合教学基地统一负责。请凭此通知书于 1978 年 2 月 20 日前，前往北京市海淀区燕京大学西门内新生接待处报到。”
北京？
燕京大学？
姜芝反复地将那行小字读了好几遍，才终于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她先是错愕，随即，那股狂喜便如同山洪暴发一般，再次席卷了她的全身！
她原以为，自己还要先在青州安顿下来，再徐图后计，寻个由头去北京看望先生。
却没想到，命运，或者说，是这个时代，竟给了她这样一个天大的惊喜！
“求学” 和 “去北京”，这两个她人生中最重要的目标，竟在这一刻被完美地统一在了一起！
她先是去了房管所，将这个她只住了不到一年的小院以一个合适的价格重新挂了出去，委托街道办代为处理。
然后，又拿着自己的户口本和毕业证去了户籍科，申请办理户口迁移手续。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第二天一早，姜芝特意又跑了一趟街道办事处。
负责管理知青和高考档案的大妈，听了她的疑问，也是一脸的见怪不怪。
“哎哟，去北京啊？那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大妈一边给她办理着最后的户口迁移文件，一边絮叨着。
“你不知道，今年情况特殊得很！”
“十年没招生了，好多学校的老师、校舍都乱七八糟的。”
“像你们这种重点大学，好多都借着北京那边的场地给你们这些新生上课。”
“正常，正常得很！”
得到了官方的确认，姜芝的心才彻底地落了地。
几天后，青州小院的新房主办完了所有的过户手续。
姜芝背着一个简单的、几乎看不出装了东西的帆布行囊，将那扇她亲手修葺过的院门轻轻地锁上了。
绿皮火车在 “况且况且” 的声响中缓缓启动，载着她奔向那个既是国家心脏、又充满了她无限期许的北方都城。
车厢里拥挤而嘈杂。
汗味、食物味、烟草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窒息的气味。
姜芝寻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便闭上了眼睛。
她将一丝神识沉入芥子空间，如同回到了自己宁静的庭院，隔绝了外界的一切纷扰。
旅途漫长，总会遇到些不长眼的麻烦。
中途，一个贼眉鼠眼的男人，看到姜芝一个单身少女，行李却少得可怜，便以为她是离家出走、身上没几个钱的傻丫头，凑了过来，假意搭讪。
“小妹妹，一个人去北京啊？路远得很呐。”
姜芝连眼睛都未睁开。
那男人见她不理，胆子更大了些，便要伸手去碰她的行囊。
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帆布包的那一刻，一股寒意瞬间笼罩了他的全身。
他只觉得，自己仿佛被一头凶兽盯上了，浑身的血液都在瞬间凝固了。
他的手僵在了半空中，脸上冷汗首流，身体抖如筛糠。
“滚。”
一个清冷的声音首接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那男人如同听到了魔鬼的敕令，连滚带爬地逃离了这节车厢。
自此之后，再无人敢来打扰。
两天一夜的颠簸后，火车终于缓缓地驶入了北京站。
走出车站，一股与青州截然不同的气息扑面而来。
空气干燥而凛冽，街道宽阔，建筑宏伟，到处都飘扬着红色的旗帜。
路上的行人行色匆匆，脸上都带着一种身在皇城根儿下特有的矜持和严肃。
姜芝按照顾先生在信里给的地址，坐上了通往海淀区的公共汽车。
汽车在颠簸中前行，穿过古老的城墙和崭新的厂房。
最终，停在了一处挂着 “燕京大学” 牌子的大门前。
顾先生的家就在大学的家属院里。
姜芝按照门牌号，找到了那栋灰色的二层小楼。
她站在门口，深吸一口气，才抬手轻轻地敲了敲门。
门很快就从里面打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约莫西十多岁、气质温婉的中年妇人。
她看到门口站着的姜芝，先是一愣，随即脸上便露出了热情的笑容。
“你…… 你就是姜芝丫头吧？快进来！快进来！你顾伯伯都念叨你好几天了！”
她正是顾先生的儿媳，顾言深早逝的母亲的亲嫂子，林婉。
姜芝被热情地迎进了屋里。
屋子不大，却收拾得一尘不染，充满了书卷气。
客厅的沙发上，顾先生正戴着老花镜，捧着一本书在看。
看到她进来，老人 “噌” 地一下就站了起来，脸上满是激动和喜悦。
“丫头！你可算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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