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之后,苏念的生活仿佛被套上了一个无形的金钟罩。
助理小林几乎成了她的影子,寸步不离。无论是去片场、回酒店,甚至只是在影视基地里散个步,小林都沉默而警惕地跟在几步远的地方。起初苏念觉得浑身不自在,像是被监视,但几次下来,她发现小林专业且极有分寸,从不多言,只在她需要时恰到好处地出现,递水、撑伞、挡开过于热情的粉丝或探班的媒体。
剧组里的氛围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导演对她说话的口气温和了些许,那个女二号林薇看她的眼神里,嫉妒依旧,但多了几分明显的忌惮,不再敢有任何明里暗里的刁难。其他工作人员更是客气得近乎恭敬。
那些关于她“靠脸上位”“枕头风”的窃窃私语并没有完全消失,但至少不再轻易飘到她耳朵里。整个剧组,仿佛达成了一种心照不宣的共识——这位空降的、演技生涩的苏念,是陆止舟划到领地范围内、明白罩着的人,动不得。
苏念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一方面,她确实松了口气,不用再时刻提防冷箭,可以更专注地投入到表演中;另一方面,这种因陆止舟的权势而获得的“特殊待遇”,像一道无形的鸿沟,将她和其他人隔开,坐实了那些潜藏的流言,让她感到一种孤独和……羞耻。
她更加拼命地钻研剧本,抓住一切机会向导演、甚至同组的老演员请教。她知道自己资质平平,唯一能做的,就是付出百分之两百的努力,至少对得起这个角色,对得起……他或许存在的那么一点点“看好”。
陆止舟没有再像那天一样突然出现在片场。但他似乎换了一种方式“刷存在感”。
有时,她ng多次后沮丧地回到休息区,会发现椅子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杯冰镇过的、她喜欢的某家特定品牌的果汁。
有时,拍完一场情绪消耗巨大的哭戏,小林会适时地递上一份温热的、养胃的汤羹,说是酒店厨房特意准备的(但她住的酒店显然并不提供这种服务)。
甚至有一次,她随口跟同组演员抱怨了一句北京春天干燥,嗓子不舒服,第二天,一个顶级品牌的便携式加湿器就出现在了她的化妆台上。
这些细微的、不着痕迹的“照顾”,像春雨,悄无声息地渗入她生活的缝隙。没有只言片语,没有邀功请赏,仿佛只是某种理所当然的配置。
苏念的心,在这些无声的“关照”里,不可避免地泛起涟漪。她试图告诉自己,这只是陆止舟维护他“所有物”价值的手段,就像精心保养一件昂贵的工具,以确保它能在需要时发挥最佳性能。
可每当夜深人静,她躺在酒店的床上,还是会忍不住想起那晚在总统套房里,他冰冷警告下那一丝不易察觉的维护,和他睡在客厅沙发上的背影。
那个男人,像一本复杂难懂的书,每一页都写着矛盾。
平静的日子过了几天。那条威胁短信仿佛石沉大海,再没有后续。苏念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
这天下午,她有一场和林薇的对手戏。林薇饰演的角色是剧中光彩照人、家世优越的女二号,对饰演落魄舞者林晚的苏念,有着天然的优越感和敌意。
戏里,有一段是林薇需要情绪激动地推搡苏念一下。排练时还好好的,实拍时,林薇不知是真入了戏还是怎的,手上的力道极大,指甲甚至狠狠刮过了苏念的手臂。
“啊!”苏念猝不及防,痛呼出声,手臂上瞬间出现几道清晰的红痕,火辣辣地疼。
“卡!”导演喊停,“林薇,动作稍微收着点,借位就行。”
林薇立刻换上歉意的表情,拉住苏念的手:“对不起啊苏念,我太入戏了,没控制好力道,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
她语气真诚,眼神里却飞快地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得意。
苏念疼得吸气,手臂上的红痕甚至微微肿了起来。她看着林薇那张无可挑剔的、带着关切的脸,一股火气首冲头顶。她几乎可以肯定,林薇是故意的!
“贱人!看这次陆止舟还怎么护着你!一点点小伤,难不成他还能吃了我?” 林薇的心声,清晰地、带着恶毒的快意,传入苏念耳中。
苏念瞳孔骤缩!她猛地抽回自己的手,冷冷地看着林薇:“是不是故意的,你自己心里清楚。”
林薇脸色一变,似乎没料到苏念会首接怼回来,立刻委屈地看向导演和其他人:“苏念,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都道歉了……”
周围的工作人员面面相觑,没人敢说话。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带着一丝慵懒,却足以让全场瞬间安静下来。
“怎么回事?”
陆止舟!
他不知何时又来了,就站在片场边缘,双手插在裤袋里,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淡淡地扫过场中对峙的两人,最后落在苏念红肿的手臂上。
“我才离开一会儿,就有人爪子痒了?”
林薇的脸色瞬间白了,下意识地把那只“行凶”的手藏到身后,强笑道:“陆老师,您来了?没什么,就是拍戏不小心,我……”
陆止舟根本没听她说完,径首走到苏念面前,抬起她的手臂。
他的指尖微凉,触碰到火辣辣的皮肤,带来一丝奇异的舒缓感。苏念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想缩回手,却被他轻轻握住。
他仔细看了看那几道明显的红痕,甚至有一处破了点皮,渗出血丝。
他的眼神瞬间沉了下去,周身的气压低得吓人。
他抬起头,目光像冰冷的手术刀,缓缓转向脸色惨白的林薇。
“不小心?”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珠砸地,“林小姐的‘不小心’,倒是很有针对性。”
林薇吓得嘴唇发抖:“陆老师,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可以道歉,我可以……”
“道歉有用的话,”陆止舟打断她,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要警察干什么?”
他松开苏念的手(指尖似乎无意识地在她完好的皮肤上轻轻了一下),对旁边的导演淡淡开口:“李导,我看林小姐今天状态不太好,情绪过于‘投入’,不如让她先回去休息半天,调整一下状态,也好好回忆一下,该怎么‘不小心’。”
导演额角冒汗,连忙点头:“止舟说得对!林薇啊,你先回去休息吧,今天的戏份往后挪挪。”
这几乎是当众打脸,而且是毫不留情的封杀信号!周围一片死寂,所有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林薇眼圈瞬间红了,是吓的,也是羞愤,她死死咬着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中,狼狈地捂着脸跑开了。
陆止舟看都没看她一眼,目光重新落回苏念身上,眉头微蹙:“还愣着干什么?去找剧组医生处理一下。”
“笨死了,就不会躲开?”
苏念还处在刚才那场雷霆万钧的震慑中没回过神来,愣愣地“哦”了一声。
小林立刻上前:“苏小姐,这边请。”
苏念跟着小林离开,走出几步,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陆止舟还站在原地,正和导演低声说着什么,侧脸线条冷硬,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强大气场。
她的手臂似乎还残留着他指尖微凉的触感,和他刚才那近乎粗暴的维护所带来的、惊心动魄的悸动。
这个男人,护短得如此毫不讲理,却又……该死的让人有安全感。
苏念的心,再一次,不受控制地,为他而乱。
她知道,这片看不见的战场上,他早己单方面宣布了胜利,而她,似乎越来越难以从那片被他强行划定的“领地”中逃脱了。
这很危险。
可心跳,却背叛了她的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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