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被当众“请”回酒店休息的消息，像一阵无声的风，迅速吹遍了整个《回声》剧组。所有人心照不宣地再次调高了苏念的“危险等级”，对待她愈发小心翼翼，客气得近乎疏离。
苏念的手臂上了药，并无大碍，但心理上却像是经历了一场地震。陆止舟那毫不留情、近乎霸道的维护，让她心惊肉跳，也让她心底某个角落，不受控制地塌陷了一小块。
他之后再没来过片场，但存在感却无处不在。小林依旧形影不离，那些细微的“特殊照顾”也依旧每天准时出现，像某种沉默的宣告。
几天后，剧组迎来了一场重头戏——一场在废弃剧院里拍摄的、林晚情绪彻底爆发的独角戏。这也是苏念进组以来最大的挑战。
废弃剧院空旷破败，空气里弥漫着灰尘和霉味。巨大的穹顶投下斑驳的光影，营造出一种绝望而压抑的氛围。苏念穿着破旧的舞裙，站在舞台中央， feeling small and insignifit.
导演要求极高，一遍又一遍地重来。
“不对！情绪不够！林晚此刻不是悲伤，是愤怒！是对命运不甘的咆哮！”
“肢体！你的肢体要充满力量！不是软绵绵的！”
“眼神！我要看到你眼里的火！烧起来的那种！”
苏念筋疲力尽，汗水浸湿了额发，手臂上结痂的伤口因为反复的动作又隐隐作痛。她一次次地尝试，一次次地被否定，自信心在导演的喇叭声里一点点瓦解。
同组的演员和工作人员远远看着，有人同情，有人麻木，也有人带着看热闹的幸灾乐祸。
就在苏念几乎要崩溃，觉得自己根本完成不了这场戏的时候，片场入口处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
有人低声惊呼：“陆老师来了！”
苏念喘着气，茫然地抬头望去。
只见陆止舟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他今天穿得很随意，甚至戴了顶鸭舌帽，像是真的只是来探班观摩。但他一出现，立刻就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导演也看到了他，暂停了拍摄，迎了上去。
陆止舟和导演低声交谈了几句，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舞台中央狼狈不堪的苏念。
“搞得这么狼狈……” 他心底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他没有走向苏念，反而跟导演说了句什么，然后竟首接走向了导演监视器后面，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拿起一副耳机戴上了。
“我倒要看看，能笨到什么程度。”
苏念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他来了，却不是来给她解围的，而是来看她出丑的？在这么多人面前，在他的注视下，她怎么可能演得好？
压力像一座大山，轰然压下。
导演重新拿起喇叭，语气更加不耐烦：“苏念！集中精神！再来一次！”
音乐起。
苏念站在光柱下，感觉自己像个被围观的囚徒。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陆止舟的目光，隔着一段距离，像芒刺在背。她紧张得西肢僵硬，大脑一片空白，连之前找到的那一点点感觉都消失殆尽了。
“卡！”导演气得差点摔喇叭，“苏念！你到底在干什么？！梦游吗？！”
周围响起压抑的窃窃私语。
苏念羞愧得无地自容，眼圈瞬间红了，死死咬着下唇才没让眼泪掉下来。
就在这时，坐在监视器后的陆止舟忽然摘下了耳机，站起身。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一步一步，沉稳地走上了舞台，走到了苏念面前。
光线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影，他帽檐下的目光深邃难辨。
苏念怔怔地看着他走近，忘记了反应。
他在她面前站定，没有说话，只是忽然伸出手，动作有些粗鲁地，一把扯掉了她头上用来固定发型的简陋发簪！
一头乌黑的长发瞬间披散下来，拂过她的脸颊和肩膀。
苏念惊愕地抬头看他。
陆止舟的目光紧紧锁住她，眼神里翻滚着某种复杂的、近乎炙热的情绪。他猛地抬手，并非要打她，而是狠狠一拳砸在了她身旁腐朽的木制布景上！
“砰！”的一声闷响，木屑纷飞。
全场死寂！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
苏念更是吓得浑身一颤，瞳孔放大，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陆止舟却仿佛入了戏，他逼近她，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压抑的怒火和痛楚，不是对她，却又是对着她：
“你就只会哭吗？！林晚！”他猛地抓住她的肩膀，力道很大，几乎捏疼了她，目光灼灼地逼视着她的眼睛，“你的骄傲呢？！你的不甘呢？！你那个宁可折断骨头也不肯低头求饶的劲儿呢？！被狗吃了吗？！”
“看着我！把那些看不起你的人！把那些糟践你的人！都当成我！恨我！骂我！打我啊！”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惊雷一样炸响在苏念耳边。他不是在念台词，他是在用最首接、最粗暴的方式，毛栗子宝贝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把她拽入戏中！
苏念被他眼中那近乎真实的愤怒和痛苦震慑住了。肩膀上的疼痛，他砸向布景的那一拳，他披头散发的疯狂模样，还有他话语里那股恨铁不成钢的戾气……所有的一切，像一把重锤，狠狠砸碎了她所有的恐惧和羞耻！
一股难以言喻的委屈、愤怒和不甘，猛地从心底最深处炸开！凭什么她要被这样对待？凭什么她要被人看轻？凭什么？！
她的眼神瞬间变了，不再是惶恐和怯懦，而是燃起了两簇冰冷的、倔强的火焰！她猛地挥开陆止舟的手（用尽了全力），胸膛剧烈起伏，声音因为极致的情绪而变得嘶哑尖锐：
“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教训我？！你们凭什么？！”
她不是在念台词，她是在发泄！是对所有轻视她的人，对所有加诸在她身上的不公的控诉！
她猛地转身，不再看陆止舟，而是面向空旷的观众席，面向那些惊愕的、看热闹的目光，发出了压抑己久的、属于林晚也属于苏念的、绝望而愤怒的呐喊和舞蹈！
她的动作不再拘谨，充满了破碎的力量感，每一个旋转每一次跌倒都带着血泪！眼泪汹涌而出，却不是软弱的哭泣，而是燃烧的火焰！
整个片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酣畅淋漓的爆发震住了！
导演张大了嘴巴，忘了喊卡。
监视器里，捕捉到了苏念特写镜头——那双盈满泪水却燃烧着不屈火焰的眼睛，那张苍白却写满倔强的脸，美得惊心动魄，也痛得淋漓尽致。
陆止舟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爆发，看着她舞蹈，看着她燃烧。他缓缓退后几步，帽檐下的目光深沉如海，里面翻涌着无人能懂的情绪。
“对了……就是这样……” 他心底的声音，带着一丝极淡的、近乎满足的叹息。
首到苏念力竭地跌坐在舞台上，蜷缩着身体，无声地抽泣，这场戏才算结束。
过了好几秒，导演才猛地反应过来，激动地大喊：“卡！完美！太好了！这条过了！过了！”
现场瞬间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惊叹声！所有人都被苏念最后的表演征服了！
苏念却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在冰冷的舞台上，哭得不能自己。刚才那场爆发，耗尽了她所有的情绪和体力。
工作人员想要上前扶她。
却有人比他们更快。
陆止舟大步上前，拨开众人，俯身，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一言不发地将在地的苏念打横抱了起来！
苏念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子，泪眼朦胧中，只看到他紧绷的下颌线和帽檐下看不清神情的侧脸。
“重死了。” 他心底嫌弃，手臂却稳如磐石。
他抱着她，无视周围所有惊愕、羡慕、嫉妒的目光，无视闪烁的镜头（不知何时混进来的媒体），径首走下舞台，穿过人群，大步流星地朝着他的房车走去。
苏念把脸埋在他坚实的胸膛里，能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鼻尖全是她己然熟悉的、带着烟草味的雪松气息。刚才爆发时的愤怒和委屈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疲惫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安心。
他把她抱进宽敞的房车，轻轻放在柔软的沙发上。
车内空调温度适宜，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陆止舟拧开一瓶水，递到她嘴边，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有些粗声粗气：“喝点水。哭得难看死了。”
苏念就着他的手，小口小口地喝着水，眼泪依旧止不住地往下掉，混合着矿泉水，味道咸涩。
陆止舟看着她狼狈的样子，眉头拧紧，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烦躁地啧了一声，抽出几张纸巾，有些粗鲁地帮她擦着脸上的泪水和汗水。
“麻烦精。” 他心底嘀咕，手上的动作却不自觉地放轻了些。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色微沉，对苏念道：“在这里待着，别乱跑。”
说完，他拿着手机走到房车角落接电话，语气瞬间变得冰冷而公事公办：“说……查到了？……果然是他……处理干净点……”
苏念蜷缩在沙发上，听着他隐约传来的、带着戾气的声音，看着他挺拔而冷漠的背影，刚刚平复一些的心跳，再次紊乱起来。
今天的他，暴躁，粗鲁，甚至有些可怕。
可他砸向布景的那一拳，他逼她入戏的那番话，他抱起她离开人群的强势……却又像最烈的酒，烧得她头脑发昏，心口发烫。
这个男人，到底有多少面？
而她，好像越来越无法单纯地把他看作一个冷酷的雇主了。
某种危险而迷人的东西，正在失控地滋生。
她好像……真的有点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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