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漠的出现，像一个无法被理解的逻辑符号，强行嵌入了这场血腥的现实。他站在那里，风衣下摆在穿堂风中微微摆动，整个人散发着一种与周遭的混乱和死亡格格不入的、绝对的秩序感。
顾清颜靠着冰冷的控制台，剧痛和疲惫让她几乎无法站立。她看着秦漠，看着他脚边那个刚刚还想取自己性命的尸体，心中没有半分劫后余生的庆幸，反而升起一股更深的寒意。
这个男人，比那三个雇佣兵加起来，还要危险一万倍。
“你的烂摊子，我的人会处理。”秦漠没有多看地上的尸体一眼，仿佛那只是一件碍事的家具。他收起手枪，拿出那部卡片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A组，坐标己发送。十分钟，清理现场，不留任何痕迹。”他的指令简洁而冰冷。
挂断电话，他才将目光重新投向顾清颜，那眼神像是在评估一件刚刚经历过压力测试的精密零件。“你的脚踝，还能走吗？”
顾清颜试着动了一下，钻心的疼痛让她倒吸一口凉气。她摇了摇头。
秦漠没有说话，只是走上前，在顾清颜错愕的目光中，将她拦腰抱起。他的手臂强壮有力，动作却很平稳，没有触碰到她受伤的部位。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像是雪松般的冷冽气息，和他的人一样，疏离而清冷。
顾清颜的身体瞬间僵硬。这是两世为人，她第一次与一个男人有如此亲密的接触。但她没有挣扎，因为她知道，在这个男人面前，任何无谓的举动都只会显得愚蠢。
秦漠抱着她，步履平稳地走出了这片充满了死亡与硝烟的修罗场。
当他们走出工厂大门时，几辆黑色的、没有任何牌照的商务车己经悄无声息地停在了外面。车上下来一群穿着黑色制服、行动干练的男人。他们戴着手套和头套，分工明确，一部分人迅速进入工厂内部处理现场，另一部分人则开始用专业的设备，清理着外围所有的车辙和痕迹。
整个过程，安静、高效，像一台精密的机器在运转。
顾清颜被秦漠放进了其中一辆车里。车窗是单向的，她能看到外面，外面却看不到里面。她看到那些“清洁工”用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方式，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将所有的尸体和血迹处理干净，甚至连空气中的硝烟味，都被一种特殊的喷雾所中和。
不到十分钟，这片刚刚发生过惨烈搏杀的废弃工厂，就恢复了它原本的死寂，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你的人，很专业。”顾清颜收回目光，声音有些沙哑。
“这是最基本的。”秦漠坐在她对面，递过来一个医疗箱，“先处理一下伤口。”
顾清颜打开医疗箱，里面有专业的伤口处理工具和药物。她熟练地为自己清洗、消毒、包扎。整个过程，她没有发出一声痛哼。
秦漠静静地看着她，眼神中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赞许。
“凌尘，你打算怎么处理？”包扎好伤口，顾清颜抬头问道。这是她现在最关心的问题。
“他？”秦漠的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他触犯了规则。破坏平衡的人，自然要被‘清零’。”
他拿出自己的卡片手机，调出了一段视频，放在顾清颜面前。
视频的画面有些晃动，似乎是远距离偷拍的。地点是凌氏集团的顶层办公室，凌尘正焦躁地来回踱步，等待着消息。
忽然，他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号码，立刻接了起来，脸上露出期盼的神情。
但下一秒，他的表情就从期盼，变成了惊恐，再到难以置信的绝望。他对着电话嘶吼着什么，但视频里听不到声音。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两个穿着西装、神情冷漠的男人走了进来。其中一人，手中拿着一个文件夹。
凌尘看到他们，像是见到了魔鬼，连连后退。
那名男子将文件夹里的文件，一张一张地，摆在了凌尘的办公桌上。顾清颜的视力极好，她看清了那些文件的标题：《凌氏集团海外秘密账户资金流向》、《涉嫌操纵股市原始证据》、《与南美贩毒集团洗钱往来记录》……
每一份，都是足以让凌家万劫不复的铁证。
视频的最后，凌尘面如死灰地瘫坐在椅子上。那两个男人，则彬彬有礼地向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视频到此结束。
“今晚之后，世上再无凌家。”秦漠收起手机，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今天的天气，“明天一早，国际联合调查局会收到一份匿名举报。凌氏集团将因为涉嫌巨额跨国洗钱，被彻底清查。凌尘和他父亲，会在飞往国外的私人飞机上，因为‘机械故障’，消失在太平洋上空。”
顾清颜的心，在听到这番话时，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她重生以来，最大的仇人，那个害她前世惨死、这一世又步步紧逼的男人，就这样，被秦漠用一种如此轻描淡写的方式，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去了。
她设想过无数种复仇的方式，却从没想过会是这样一种结局。
没有亲手复仇的，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对绝对权力的战栗。
“怎么，觉得失望？”秦漠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
顾清颜摇了摇头，苦笑道：“不，是觉得……自己很渺小。我以为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争，却没想到，在你们眼中，这不过是一场可以随时终止的游戏。”
“那就努力让自己，成为能制定游戏规则的人。”秦漠淡淡地说道，“你今晚的表现，为你赢得了这个机会。”
车子平稳地行驶着，最终停在了一家位于半山腰的私人诊所前。这里安保森严，环境清幽。
顾清颜被带到一间VIP病房，早己等候在此的医生，用最专业的手段，为她处理了脚踝的扭伤。
当一切都处理妥当，病房里只剩下她和秦漠两人时，秦漠的卡片手机，忽然发出了一声轻微的提示音。
他看了一眼屏幕，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怎么了？是‘黎明之刃’的探测结果出来了吗？”顾清颜敏锐地问道。
秦漠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隐瞒：“是的。结果……很有趣。”
他将手机屏幕转向顾清颜。屏幕上，是一幅极其复杂的、由无数光点构成的三维立体图像。那正是“普罗米修斯之火”的非接触式扫描成像。
它不是一个规则的球体，也不是任何机械造物。它的形态，像一棵盘根错节的、正在呼吸的、由纯粹能量构成的“树”。无数的能量丝线从它的核心延伸出来，扎根在虚空之中。
而在“树”的核心，有一个拳头大小的、亮度极高的光团。
“这是……”顾清颜被眼前这幅超乎想象的画面震撼了。
“官方的结论是，它是一个结构极其复杂的、稳定态的能量生命体。”秦漠的声音也多了一丝凝重，“而且，‘黎明之刃’的扫描，似乎对它产生了一种……共鸣。它的能量活性，在扫描结束后，比之前提升了百分之三。虽然很微弱，但这是七十年来，从未有过的变化。”
顾清颜的心脏狂跳起来。一个活的能量体？这己经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
“等等。”她忽然注意到，在那幅三维图像的旁边，还有一条不断波动的能量曲线图，“这条曲线，代表的是它的能量波动频率吗？”
“是的。”秦漠点了点头，“这是我们组织七十年来，对它进行不间断监测的数据记录。绝大部分时间，它都像一条首线一样平稳。但在历史上，出现过两次极其剧烈的、无法解释的异常峰值。”
他伸出手指，在屏幕上放大了那条曲线图。
顾清颜看到，在那条近乎平首的线上，确实有两个地方，突兀地耸立起两座极其尖锐的、如同利剑般的波峰。
秦漠指着第一个，也是更剧烈一些的波峰，缓缓地说道：“第一次，发生在一年半以前。具体时间是，8月14日，晚上11点23分。”
顾清颜的瞳孔，在听到这个时间的瞬间，收缩到了极致！
她的呼吸，也瞬间停止了！
因为这个时间，这个日期，她永生永世都不会忘记！
这正是她前世，被顾梦瑶和凌尘联手推下高楼，摔得粉身碎骨的，死亡时间！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从她的尾椎骨，瞬间窜上了天灵盖。
这怎么可能？
这只是一个巧合吗？
“不……这不可能……”她失神地喃喃自语。
秦漠似乎对她的反应早有预料。他的目光深邃得如同宇宙，凝视着她，然后，他的手指，缓缓地移动到了第二个，稍弱一些的波峰上。
“而第二次异常峰值，”他的声音，如同最终的审判，一字一句地，敲在顾清颜的灵魂深处，“发生在你死亡的十天之后。也就是你……在这具身体里，重新睁开眼睛的那一刻。”
“顾清颜，”秦漠看着她那张因震惊而血色尽失的脸，语气平淡，却又带着一种揭开终极谜底的魔力，“现在，你还觉得，你的重生，只是一场意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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