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穴中的时间仿佛被那幽蓝的荧光和浓重的血腥气凝固了。苏暖僵立在洞口，手电筒的光柱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将凌墨那张冰冷侧脸上明暗交界的线条照得愈发清晰，也愈发……令人心悸。
他转头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非人的、近乎机械般的精准。每一个角度的偏移，都让苏暖的心脏随之紧缩一分。当他的目光终于完全落在她脸上时，苏暖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止了。
那不是“阿骨”的眼神。
不是依赖，不是脆弱，不是茫然，也不是星海下的温柔，甚至不是篝火旁那压抑着怒火的冰冷。
那是一种……彻底的、毫无波澜的、如同万古寒冰般的漠然。深邃的黑色瞳孔里，倒映着她惊恐失措的脸庞，却激不起半分涟漪，仿佛她与地上那些破碎的零件、污秽的血迹并无本质区别。只有在他视线扫过她手中紧紧攥着的、那截断裂的木簪时，那漠然的深处，才似乎有极其细微的什么的东西，几不可察地波动了一下，快得如同错觉。
他指尖那幽蓝的、如同活物般流淌的荧光，并未因为她的出现而有丝毫停滞，依旧顺着苍白的指尖缓缓滴落，没入黑暗。空气中那些细微的、透明的蓝色光丝，依旧在他周身无声地飘拂，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静谧与诡异。
苏暖的牙齿开始不受控制地打颤，发出细微的“咯咯”声。她想后退，想逃离这个散发着死亡与非人气息的洞穴，逃离眼前这个陌生而恐怖的存在。可她的双脚像是被钉在了原地，沉重得无法挪动分毫。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不仅仅是因为这满地的狼藉和血腥，更是因为眼前这个人——这个彻底撕去了“阿骨”伪装，显露出其下冰冷内核的……凌墨。
他看着她，看了大约有三西秒。那短暂的时间，对苏暖而言却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每一秒，她都能感觉到那漠然目光所带来的、如同实质般的冰冷压力，几乎要将她的灵魂冻结。
然后，他动了。
不是走向她，而是微微偏转过头，视线再次扫过地上那些破碎的冲锋衣碎片和凝固的血迹，以及那些散发着腥气的墨绿色浆液。他的眼神里，掠过一丝极淡的、类似于……清理完垃圾后的厌倦？
紧接着，苏暖看到了让她毛骨悚然的一幕。
那些原本静静匍匐在他脚边阴影里的、模糊的暗影，仿佛接收到了无声的指令，开始如同潮水般缓缓蠕动起来。它们覆盖上那些血迹和浆液，覆盖上那些破碎的衣物和零件，所过之处，那些污秽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分解、吸收，迅速消失不见，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整个过程悄无声息，只有那幽蓝的荧光在黑暗中提供着唯一的光源，映照出这诡异而高效的“清扫”场面。
不过短短十几秒钟，满地的狼藉和血腥，除了空气中一时无法完全散去的腥甜气味，竟然变得干干净净，仿佛刚才那惨烈的一幕从未发生过。只有岩壁上一些深刻的划痕和地面上几处不自然的凹陷，还隐约暗示着这里曾有过一场激烈的冲突。
做完这一切，那些暗影再次悄无声息地退回到凌墨脚下的阴影中，消失不见。他指尖流淌的幽蓝荧光也渐渐黯淡、收敛，最终彻底隐没，只剩下那只骨节分明、依旧苍白的手自然垂落。
洞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以及那挥之不去的、令人作呕的血腥余味。
凌墨这才再次将目光完全转向苏暖，他向前迈了一步。
仅仅一步。
苏暖却像是受惊的兔子般，猛地向后缩了一下，脊背重重撞在冰冷潮湿的岩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手电筒的光柱因为她身体的颤抖而剧烈晃动，在他脸上投下跳跃不定的光影。
他停下了脚步，就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没有再靠近。黑暗中，他的面容大部分隐藏在阴影里，只有下颌和紧抿的唇线被微弱的光勾勒出来。
“他们想带走你。”
他开口了。声音不再是“阿骨”那种带着软糯依赖的语调，也不是山洞“坦诚”时故作悲伤的沙哑，而是一种……平静的，没有任何起伏的，却带着一种奇异穿透力和不容置疑意味的声线。如同深山古潭的水，冰冷，深沉，不起波澜，却蕴含着莫测的力量。
苏暖的心脏猛地一抽。他们？是指那些外来者？他们想带走……她？是因为她和他住在一起，被认为是他相关的人，所以成了目标？
没等她理清这其中的关联，凌墨继续说道，语气依旧平静得可怕，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我解决了。”
三个字。轻描淡写。却让苏暖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
解决了？
怎么解决的？
地上那些消失的血迹和碎片……就是“解决”的方式吗？
那些人……他们……
一股寒意从尾椎骨首窜天灵盖，苏暖不敢再想下去。她看着眼前这个平静陈述着可怕事实的少年（或许早己不能称之为少年），巨大的陌生感和恐惧感几乎要将她吞噬。
他似乎看出了她眼中无法掩饰的惊惧，那紧抿的、颜色极淡的唇，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像是想扯出一个安抚的弧度，最终却只是形成了一道更加冷硬的线条。
然后，他看着她，那双深不见底的黑色眼眸，在黑暗中锁定她惊恐的瞳孔，一字一句，清晰而缓慢地说道：
“谁也不能带走你。”
这句话，不再是哀求，不再是哭泣着的“别离开我”。
这是一个宣告。
一个承诺。
一个……用未知的、残酷的、非人手段践踏出来的，冰冷而偏执的界限。
平静的语气下，是毋庸置疑的绝对掌控，和一种令人窒息的占有欲。
苏暖呆呆地看着他，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绪，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都停滞了。恐惧、震惊、茫然、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诡异的安心感？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团混乱的旋涡，在她体内疯狂搅动。
他不再完全伪装了。
在她面前，他显露出了部分真实——那属于“蛊王”凌墨的，冰冷、强大、掌控一切，并且……绝不允许多余觊觎的真实。
地穴中重新陷入了死寂，只有两人粗细不一的呼吸声，以及那顽固的血腥气，还在提醒着刚才发生过的、被轻易“解决”掉的危机。
苏暖看着他被阴影笼罩的脸，看着他平静却深不见底的眼眸，再回想他刚才那句不容置疑的宣告……
她知道，有些东西，从她踏入这个地穴，亲眼目睹这一切的那一刻起，就再也回不去了。
她追寻的“灵”，其真实的面目，远比星海浪漫，比篝火暴烈，也比她任何想象，都更加……冰冷与残酷。
而她和这个“灵”之间，那根早己缠绕在一起的、复杂而扭曲的线，在这一夜，被这血腥的清理和冰冷的宣告，勒得更深，更紧，几乎要嵌入彼此的血肉之中。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苗疆少年的骄阳(http://www.220book.com/book/W49M/)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