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主合拢的掌心，仿佛握住了一颗微缩的星辰，也握住了一份足以点燃整个终焉之地的祸源。那粒种子的搏动，透过他冰冷的皮肤，微弱却顽强，像另一个世界的心跳。
但这心跳的代价，是他自身生机的急速流逝。
强行催动规则之力对抗“牛”的意志，引爆阿瓦隆遗迹最后的能量，再加上肩后旧伤的总爆发，几乎榨干了他这具躯壳最后的潜力。从地下冲出的那一刻，全凭一股意志强撑。此刻危机暂退，那根紧绷的弦骤然断裂。
他靠在断墙上，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下滑落，鲜血在他身后拖出一道刺目的痕迹。脸色不再是苍白，而是一种泛着死气的灰败。眼帘沉重地垂下，呼吸变得极其微弱、短促，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停止。
“种子”带来的微光，与他生命的火光，正在此消彼长。
林檎的悲伤还未从阿瓦隆遗迹的毁灭中抽离，就被眼前摊主濒死的状态吓得魂飞魄散。她扑过去，徒劳地用手去捂他肩后那几乎不再流血、却更加狰狞可怖的伤口，入手一片冰凉的粘腻。
怎么办？！
那几片能净化规则污染的叶子早己耗尽！渡鸦不知所踪！她自己刚刚也耗尽了力气！
她看着他掌心那粒依旧在微弱搏动的种子，一股巨大的绝望和愤怒涌上心头。是因为它吗？是因为她去触碰了那个面板，才引来了“牛”，才让他变成了这样？！
她几乎想要将那粒种子从他手中打落！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他紧握的拳头时——
摊主不知从何处涌起最后一丝力气，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曾经深邃如渊、平静如古井的眸子，此刻布满了血丝，眼神涣散，却依旧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他死死地盯住林檎，用尽力气，将那只握着种子的手，艰难地、却又无比坚定地，挪到了自己的心口位置。
然后，他松开了手。
那粒翠绿的种子，接触到他被鲜血浸透的衣襟，仿佛找到了归宿，微光一闪，竟无声无息地融入了他的胸膛，消失不见。
做完这个动作，他仿佛被彻底抽空了所有，眼睛缓缓闭上，头无力地垂向一边，只有胸膛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着那缕烟火尚未完全熄灭。
他用自己的身躯，成为了那粒种子的容器，也成为了它最好的掩护。
林檎僵在原地，看着他那副了无生气的样子，看着他心口位置那似乎残留着一丝极淡绿意的血污，泪水再次奔涌而出，却不敢发出丝毫声音。
她明白了。
他是在告诉她，这东西，不能丢。至少，不能现在丢。
而她，必须在他倒下的时候，站起来。
远处的天空，隐约传来了几声尖锐的鸣叫，像是秃鹫闻到了腐肉的气息。地面的震动虽然停止了，但空气中弥漫的那股规则对撞后的混乱余波，以及“种子”融入摊主身体时泄露的那一丝极其精纯、却又与终焉之地格格不入的生命本源气息，就像黑暗中点燃的烽火，足以吸引方圆数十里内所有敏感的猎食者。
这里，不能再待了。
林檎用力抹去脸上的泪水和血污，眼神一点点变得坚硬。她环顾西周，目光落在了那辆虽然沾满尘土、却奇迹般没有在刚才崩塌中损毁的三轮车上。
炭火！必须保住炭火！
她连拖带拽，用尽全身力气，将几乎失去意识的摊主挪到车斗旁，让他靠着车轮坐下。然后，她冲到那盏被打翻、但玻璃罐奇迹般没有碎裂的提灯旁，捡起几块尚有余温的炭块，小心地放入炉中，鼓起腮帮子，拼命地吹气。
火星明灭，烟气呛得她首流眼泪，但她不敢停下。
终于，一丝微弱的火苗重新跳跃起来，虽然远不如之前旺盛，却顽强地燃烧着。
她将摊主费劲地扶起，让他趴在车斗边缘，自己则咬紧牙关，抓住车把。
这辆承载着规则与希望的三轮车，此刻重若千钧。
她深吸一口气，用瘦弱的肩膀顶住车架，双脚死死蹬住地面，开始发力。
车轮发出呻吟，缓缓向前滚动。
每前进一步，都异常艰难。车子的重量，摊主的重量，还有那无形中压在她肩上的、名为“责任”的重量，几乎要将她压垮。
汗水混合着血水，从她额头滑落，迷住了眼睛。手臂和腿部的肌肉因为过度用力而剧烈颤抖、酸痛。
但她没有停下。
她推着车，推着车上奄奄一息的摊主，推着那簇微弱却不肯熄灭的炭火，深一脚浅一脚地，向着与那深坑相反的方向，向着废墟更深处，踉跄前行。
背影在昏沉的天光下，被拉得细长，摇摇晃晃，仿佛随时会折断。
却又带着一种，让这绝望之地也为之动容的……倔强。
她不知道要去哪里。
她只知道，不能停。
只要炭火还在，他就还有希望。
只要她还能走，规则就未曾湮灭。
废墟的风吹过，带着呜咽，也带着新的窥伺。
而在她推着的车斗里，在那昏迷的男人心口深处，一粒来自逝去世界的种子，正依偎着最后一缕规则余烬，悄然沉眠，等待破土而出的时机。
这场逃亡，才刚刚开始。
【下章预告：孤身逃亡路！林檎绝境求生遇危机？神秘种子在摊主体内产生异变？“牛”之怒引来的窥伺者终于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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