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父离去时那被玷污的“圣洁”，如同一个被戳破的华丽泡沫，其残存的冰冷与怒意，并未在巷道里停留太久，便被终焉之地固有的混沌所吞噬。摊主推着车消失在黑暗里，留下的，不仅仅是烤肉的余香，更是一种经过多次淬炼、己然坚不可摧的“规则”印象。
当黎明的灰暗再次浸染巷道时，聚集于此的人群，数量达到了一个空前的地步。他们不再仅仅是附近的幸存者，更有一些风尘仆仆、显然是从更远区域跋涉而来的面孔。消息，如同病毒，在绝望的温床上以超乎想象的速度传播着——“终焉之地，有一处安全区，能用‘道’换食物，甚至能……触碰‘门’的秘密。”
秩序，在这里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繁荣。
队伍排得更长了，但依旧安静。没有人插队，没有人喧哗，甚至连那些新来的、脸上还带着怀疑与警惕的人，在感受到此地凝重的氛围，以及空气中若有若无残留的（或许是心理作用）焦糊与圣光湮灭的气息后，也都自觉地融入了这沉默的队列。
摊主依旧是那个摊主。生火，穿串，烤肉。他的动作是恒定的韵律，与外界的纷扰无关。但细心观察便能发现，他的“商品”种类，悄然增多了。
除了常规的肉串，烤架上还出现了一些辨识不出种类的、烤得金黄焦脆的菌菇，几串穿着青白色果肉的（不知名植物果实），以及旁边小筐里摆放着的、用干净叶子包裹的、烤好的面饼。他甚至准备了几种不同的蘸料，摆在一个小木架上，供人选择。
他在丰富他的“菜单”，以适应更多元的需求，或者说，在回应这日益增长的、复杂的“市场”。
林檎今天来得稍晚一些。她带来的不再是翠绿的叶子，而是几块颜色温润、散发着淡淡土腥气和微弱灵光的鹅卵石般的石头。她将石头放在台面上，指了指那种新出现的烤菌菇和一份蘸料。
摊主看了看石头，点了点头，给了她双份的食物。
新的支付方式被接受了。林檎似乎总能找到符合摊主价值标准的东西。她拿着食物，依旧走向那个角落，安静地坐下。只是今天，她吃东西的时候，目光不再仅仅空洞地望向巷外，而是偶尔会扫过那些排队的人，眼神里多了些难以言喻的东西，像是在学习，又像是在……记忆。
交易进行到一半时，一个脸上带着新鲜伤痕的男人，在支付了“道”后，没有立刻离开。他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对摊主快速说道：
“老板，‘虎’的‘巡狩’没来，但‘羊’的‘牧群’在往这边移动。他们人很多，而且……很怪。”
摊主正在给一把肉串翻面，闻言，只是极轻微地颔首，表示知晓。
男人似乎松了口气，仿佛完成了一项重要任务，这才拿起自己的食物匆匆离开。
信息的价值，在一次次验证中被巩固。提供有效情报，即便换不到“凭证”，也能在这位深不可测的摊主这里留下印象，这本身就是一种无形的资本。
这时，队伍前方发生了一点小小的骚动。
一个刚支付了“道”的瘦弱女孩，在接过摊主递来的肉串时，因为过于紧张或是虚弱，手一抖，那串滚烫的肉串掉在了地上，沾满了污秽。
女孩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看着地上那串她付出珍贵“道”才换来的食物，身体因为绝望和恐惧而剧烈颤抖起来。她不敢看摊主，仿佛犯下了不可饶恕的大罪。
后面排队的人，有的面露同情，有的则是不耐烦，担心耽误自己的时间。
摊主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他看了看地上那串脏了的肉串，又看了看那个吓得几乎要的女孩。
然后，他做了一件让所有人意外的事。
他拿起一串新的、烤得更好的肉串，递给了女孩。
女孩愣住了，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摊主。
摊主没有看她，目光扫过后面那些排队的人，声音平淡，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规则之内，意外，可以宽容一次。”
他顿了顿，补充道，像是制定一条补充条款：
“仅限一次。”
女孩颤抖着接过那串新的肉串，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她哽咽着，想要道谢，却因为激动和恐惧说不出话，只能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紧紧攥着肉串跑开了。
队伍恢复了平静。但所有人的心中，都仿佛被投入了一颗小小的石子。
规则，不再是冰冷的铁律。它拥有了一丝极其微小的、却真实存在的“弹性”。这丝弹性，非但没有削弱规则的权威，反而让它更显得深不可测，更带有一丝……近乎神祇般的，难以捉摸的“人性”。
秩序的吸引力，因此而变得更加强大。
下午，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来到了巷口。
是那个之前试图用“巡狩”情报换取“凭证”的精瘦汉子。他此刻显得更加狼狈，衣服破了好几处，脸上带着淤青，但眼神却异常兴奋。
他冲到摊位前，不顾排队者的怒目而视，急切地对摊主说道：
“老板！我弄到了！‘羊群’的具体路线，他们领头的是‘双头牧犬’，大概在下次‘熄灯’时分，会经过西边的废弃广场！”
他喘着粗气，眼中闪烁着赌徒般的光芒，紧紧盯着摊主，等待着他的判决。
摊主看着他，没有立刻回应。他慢条斯理地将烤好的菌菇和面饼分发给前面的客人，首到精瘦汉子几乎要按捺不住时，才终于转过身，走向那个旧木箱。
他打开木箱，从里面取出了第二枚黑色的骨片凭证。
他将骨片放在操作台上，推向精瘦汉子。
“一个问题。”摊主的声音依旧平淡。
精瘦汉子狂喜，一把抓起骨片，像是怕摊主反悔一样，死死攥在手心。他激动得浑身发抖，张了张嘴，似乎想立刻问出那个关于“门”的问题，但最终还是强行忍住，对着摊主连连鞠躬，然后飞快地跑掉了，他需要找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来使用这珍贵的机会。
第二枚“凭证”的流出，如同在暗流中投入了一颗深水炸弹。
所有目睹这一幕的人，眼神都变得无比灼热。获取“凭证”的途径，是真实存在的！只要能有足够价值的情报！
摊主合上旧木箱，仿佛只是做了一笔普通的交易。
他抬起头，目光掠过排队的人群，掠过角落里的林檎，掠过巷道外那片永恒的灰暗。
规则的网络，正在以他的烧烤摊为中心，悄然蔓延。它吸引着求生者，收集着信息，挑动着各方势力的神经，甚至……开始孕育着新的可能性。
林檎吃完了她的菌菇，将包食物的叶子仔细折好，放入怀中。她站起身，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离开，而是走到摊位前，对着摊主，再次深深鞠了一躬。
这一次，她的腰弯得更深，停留的时间也更长。
然后，她转过身，第一次，没有走向巷外熟悉的废墟，而是朝着另一个方向，那个精瘦汉子消失的方向，步伐缓慢却坚定地走去。
她似乎，也找到了某种新的“目标”。
摊主看着她的背影，首到她消失在视野尽头。
他收回目光，继续翻动烤架上的肉串。
炭火噼啪，烟气袅袅。
规则，己然生根。
而它孕育出的，将是无人可以预料的未来。
作者“一缕清风追追梦”推荐阅读《我在十日终焉里买烧烤》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W4A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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