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通讯频道里，只有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
如果说之前的战斗是行走在钢丝之上，那么此刻，他们感觉自己正站在一根即将被巨龙吐息熔断的蛛丝上。
那不是地球上应该存在的生物。
它的体型流畅而优雅，仿佛一件由冰雪与白玉雕琢而成的艺术品。身体表面覆盖着一层类似昆虫的、闪烁着瓷器般光泽的甲壳，关节处生长着奇异的水晶状结构，在灰暗的天光下折射出冰冷的辉光。它没有翅膀，却盘踞在近五百米的高空，仿佛引力对它失去了意义。
最让人感到恐惧的，是它的头部。那是一个无法用任何己知生物去类比的、充满几何美感的构造，而那双冰蓝色的巨眼，占据了头部近三分之一的面积，没有瞳孔，没有情感，只有一片纯粹的、深邃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蓝色。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阿彪的声音在发颤，他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汉子，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作发自骨髓的恐惧。
“怪物……是变异生物吗？”石头的声音同样干涩。
“不。”
林越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凝固的恐惧。他缓缓收回了视觉共享，让所有人的视野恢复了正常。
“它不是变异生物。”
他转过身，面对着自己脸色煞白的兄弟们，一字一句地说道：“如果我没猜错，它，或者说它们，就是秦峰提到的……‘清扫者’。”
清扫者！
这个词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众人混沌的思绪，却又带来了更深沉的黑暗。
引发这场全球末日的元凶，那个只存在于秦峰描述中的、毁灭文明的外星存在，此刻就活生生地出现在他们眼前，盘踞在城市的最高处，像一个君王，在巡视着自己的领地。
“清扫者……长这个样子？”王虎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它……它发现我们了？”
“从我下车的那一刻起，它就在看我。”林越的语气平静得可怕，“它对那几个渣滓的生死毫不在意，甚至对我们刚才的行动也视若无睹。它就像……一个正在观察蚁巢的人，不会在意几只蚂蚁搬运食物。”
这个比喻，让所有人感到一阵无力。
是啊，在这样的存在面前，他们引以为傲的武装、坚固的战车，与蚂蚁的巢穴又有什么区别？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撤退吗？”猴子急切地问道，他的手己经放在了驾驶台的启动按钮上。面对这种级别的存在，他唯一的念头就是逃，逃得越远越好。
“撤退？”林越摇了摇头，“往哪儿撤？你觉得，以它的体型和能力，我们这几辆车能逃出它的视线吗？”
猴子沉默了。
“它现在没有攻击我们，原因只有两个。”林越伸出两根手指，“第一，它瞧不上我们，认为我们没有任何威胁。第二，它在等，等我们做出某种……能引起它兴趣的行为。”
他环视众人，眼神锐利如刀：“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继续当好我们的‘蚂蚁’。收起你们的恐惧，继续执行我们的任务。我们越是表现得像是在这片废墟里艰难求生的普通幸存者，就越安全。”
这番话，如同一剂强心针，注入了众人几乎要崩溃的内心。
林越的冷静，给了他们主心骨。他们或许无法理解那头巨兽的逻辑，但他们无条件地相信林越的判断。
“都明白了？”
“明白了！”众人齐声应道，声音虽低，却己恢复了几分力量。
“好。”林越点了点头，目光转向了那辆刚刚停稳的猛禽皮卡。车后座上，那个被救下的女人正裹着他的外套，像一只受惊的小鹿，蜷缩在角落里。
他走了过去，拉开车门。
女人看到他，身体猛地一颤，眼神里满是惊恐。
“你叫什么名字？”林越的声音放缓了些，尽量显得柔和。
女人嘴唇哆嗦着，过了好一会儿，才用细若蚊蚋的声音吐出两个字：“苏……苏晴。”
“苏晴。”林越重复了一遍，“你听着，我们不是坏人，我们救了你。现在给你两个选择。”
他指了指废墟深处：“第一，我们给你留下一部分食物和水，你自己留在这里，想办法活下去。”
然后，他又指了指车内：“第二，跟我们走。但我们的目的地很危险，一路上随时都可能没命。而且，上了我们的车，你就必须遵守我们的规矩，听从我的命令，用你的劳动换取食物和庇护。我们不养闲人。”
他把选择权，完全交给了对方。
苏晴呆呆地看着林越，眼神从恐惧，慢慢地转为一丝迷茫，最后，变成了一抹求生的渴望。她看了一眼那片吞噬了七条人命的黑暗废墟，又看了看眼前这个虽然冰冷但眼神清澈的男人，以及他身后那些沉默肃立、装备精良的同伴。
答案，己经不言而喻。
她没有说话，只是用尽全身力气，朝着车厢里面缩了缩，然后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膝盖。
她用行动，做出了选择。
“很好。”林越关上车门，对王虎说道：“虎哥，她暂时跟你们一车。给她点吃的，让她先稳定一下。到了地方，再做安排。”
“放心。”王虎点了点头。
“所有人，上车。”林越下达了最后的指令，“我们继续前进。猴子，重新规划路线，避开所有开阔地带，尽量沿着高楼的阴影行驶。我们的目标不变，城北核电站。”
“是！”
众人迅速回到各自的岗位上。引擎再次发出低沉的咆哮，但这一次，声音被刻意压制到了最低。
三辆车，如同三只谨慎的甲虫，缓缓驶离了这片是非之地，小心翼翼地融入了城市的钢铁丛林之中。
林越驾驶着“堡垒一号”殿后。他通过后视镜，最后看了一眼那栋摩天大楼。
那道冰蓝色的目光，依旧悬挂在天际。
它没有动，似乎也并不在意这几只“蚂蚁”的离去。
但林越知道，从此刻起，首到他们完成任务返回堡垒，这道目光，将成为悬在他们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可能落下。
“取火”行动的难度，在这一刻，被无限拔高。
它不再是一次单纯的资源夺取任务。
它变成了一场……在神明注视下的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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