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内的通讯频道，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寂。
往日里，阿彪的大嗓门和猴子的俏皮话总会时不时地响起，调剂着枯燥的行程。但现在，频道里只有车辆碾过积雪的单调噪音，以及车载系统循环供氧的轻微嘶嘶声。
每个人都像一尊沉默的雕像，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但那份压在心头的重量，却通过紧握方向盘的指节、和时不时瞥向天空的眼神，暴露无遗。
那道来自城市之巅的目光，就像一座无形的山，压在每个人的灵魂之上。他们不敢大声说话，不敢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生怕自己这只微不足道的“蚂蚁”，会因为一点异常的举动，而被那俯瞰众生的存在，轻轻地碾碎。
在猛虎一号的后座，苏晴蜷缩着身体，慢慢从极致的惊恐中恢复了一丝神智。饥饿和寒冷，如同两条毒蛇，啃噬着她的身体和意志。
一只手，忽然从前面伸了过来，手里拿着一根密封的能量棒和一瓶水。
苏晴受惊般地向后一缩。
“拿着。吃了它。”王虎的声音从驾驶座传来，粗粝而简短，不带任何感情，但也没有丝毫恶意。
苏晴犹豫了几秒，求生的本能终究战胜了恐惧。她颤抖着伸出手，接过了食物和水。能量棒的包装很难撕开，她的手指早己冻得不听使唤。
王虎从后视镜里看到了这一幕，皱了皱眉，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反手递了过去，刀尖朝向自己：“用这个划开。”
苏晴看着那把闪烁着寒光的匕首，又看了看王虎那张布满风霜、毫无表情的脸，最终还是接了过来，小心翼翼地划开了包装袋。
她狼吞虎咽地将那根味道古怪、却能带来宝贵热量的能量棒塞进嘴里，又拧开瓶盖，大口大口地喝着纯净水。当温暖的感觉从胃部升起，驱散了部分寒意时，她才感觉自己像是活了过来。
她开始有余力去观察。
车里的两个男人，从始至终都没有再跟她说过一句话。他们专注地看着前方，偶尔用她听不懂的术语，在通讯器里进行着简短的交流。他们的动作精准而高效，眼神警惕而冷静，像两台精密的战争机器。
这支队伍，和她之前遇到的那些为了半块面包就能拼命的幸存者，完全不同。他们有明确的目标，有严明的纪律，还有着……一种让她无法理解的、面对这个绝望世界时的平静。
她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将会如何。但在这一刻，被这种钢铁般的秩序感所包围，她心中那份无边无际的恐惧，竟奇迹般地消散了些许。
“队长，前方道路中断。”
猴子冷静的声音，打破了频道里的沉寂。“连接城北工业区的高架桥，在五十米外发生断裂，无法通行。”
车队缓缓停下。
林越将无人机传回的画面放大。只见前方原本雄伟的高架桥，从中塌陷了一个巨大的豁口，无数扭曲的钢筋和水泥碎块，如同巨兽的骸骨，散落在冰封的地面上。
“妈的，看来地震的破坏比我们想的还严重。”阿彪低声咒骂了一句，“绕路的话，至少要多走七八公里，而且要穿过一片地形复杂的居民区。”
多走七八公里，就意味着要在那道恐怖目光的注视下，多暴露十几分钟。这个风险，没人愿意承担。
所有人都看向了林越，等待他的决断。
林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他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他在电子地图上调出了另一条路线，那是一条用虚线标注的、非正常通路。
“我们不过桥。”林越的声音通过频道，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中，“我们过河。”
“过河？”王虎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林越的意思。高架桥下，是一条早己被冻得结结实实的城市运河。
“队长，冰层厚度未知，重卡太重了，风险太高！”猴子立刻提出了疑虑。
“‘堡垒一号’会留在岸上，利用高倍率热成像仪和无人机进行警戒和支援。”林越的计划早己成竹在胸，“猛虎一号、二号，清空车上非必要物资，减轻负重。阿彪，石头，你们下车，用冲击钻在冰面上进行多点测试，确认安全厚度。柱子，你负责警戒。行动。”
一系列指令，清晰而果断，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众人立刻行动起来。
阿彪和石头从车上取下工业级的充电式冲击钻，小心翼翼地走到河边，开始在冰面上钻孔。柱子则抱着枪，半蹲在桥墩的阴影下，警惕地扫视着西周。
林越将“堡垒一号”开到一个隐蔽的位置，巨大的车身刚好被断桥的阴影所遮蔽。他没有下车，而是将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了指挥中心的屏幕上。
一个主屏幕，显示着猴子的微型无人机从高空传回的俯瞰画面。三个副屏幕，分别显示着车辆的前后方，以及那栋始终让他忌惮的环球金融中心顶端的实时画面。
那个白色的身影，依旧盘踞在那里，一动不动。
它就像一尊亘古不变的冰雕，冷漠地注视着世间万物。
“队长，测试完毕！冰层平均厚度超过三米，核心区域甚至达到了五米，别说皮卡，就是坦克开过去也没问题！”阿彪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
“很好。”林越回复道，“猛虎一号先过，猛虎二号跟上，车距保持三十米。过河之后，立刻寻找掩体。我会在你们安全通过后，再想办法跟上。”
“收到！”
王虎深吸一口气，发动了引擎。猛禽皮卡如同黑色的猎豹，平稳地驶下河堤，车轮压在了坚实的冰面上。
冰面发出轻微的“嘎吱”声，听得人头皮发麻。但王虎的驾驶技术极为高超，他稳住油门，让车辆保持着一个匀速，沿着阿彪标记出的安全路线，向着对岸驶去。
整个过程，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一百多米宽的河面，在这一刻显得无比漫长。
幸运的是，一切顺利。猛虎一号成功抵达对岸，紧接着，猴子驾驶的二号车也安全通过。
就在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的时候，林越的瞳孔，猛地一缩。
在他的高倍率镜头中，那个一首静止不动的白色身影，它的头部，似乎极其轻微地……转动了一下。
它的目光，从林越所在的“堡垒一号”上移开，落向了刚刚成功过河的那两辆皮卡。
一股强烈的危机感，瞬间攫住了林越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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