遁入大地的感觉,远比林远想象中任何一种土行术法都要诡异。
他并未感受到丝毫的泥土挤压与岩石的阻碍。在那黑气包裹之中,他仿佛化作了一道没有实体的幽魂,穿梭于一个介于虚实之间的影之回廊。西周是无尽的、扭曲的黑暗,偶尔有光怪陆离的色块一闪而过,像是大地深处沉睡的灵脉被惊扰后泄出的一缕微光。
阴罗刹的手臂柔软而冰凉,却带着一股不容挣脱的力道,紧紧地钳着他。他能闻到她身上那股奇异的幽香,清冷中带着一丝甜腻,如同暗夜中盛开的毒花,令人心神摇曳,却又暗藏杀机。
这种高速的穿行不知持续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又或许是数个时辰。时间与空间的概念,在这片影之回廊中变得模糊不清。
终于,当眼前最后一片黑暗如潮水般退去时,一股温润而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伴随着浓郁得几乎要凝成实质的草木芬芳。
林远双脚落地的瞬间,还有些微的眩晕。他迅速稳住心神,警惕地环顾西周,眼前的景象,却让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并非身处某个阴暗潮湿的地下洞穴,而是站在一片广阔得望不到边际的地下世界的边缘。
穹顶之上,悬浮着一颗巨大而温润的白色光球,散发着柔和明亮的光芒,如同另一轮太阳,将这片地底空间照耀得亮如白昼。地面上,生长着无数他从未见过的奇花异草,许多植物都散发着淡淡的荧光,汇聚成一片流光溢彩的梦幻之海。
一条清澈的地下暗河蜿蜒流淌,河水呈现出奇异的淡蓝色,河畔生长着大片大片妖异的血色兰花,其花瓣层层叠叠,宛如燃烧的火焰。空气中那股甜腻的香气,正是源自于此。
而在这片奇幻世界的中央,坐落着一座完全由暗红色晶石雕砌而成的精致楼阁。楼阁飞檐斗拱,雕梁画栋,风格华美而妖冶,在“太阳”的光辉下,折射出瑰丽而深沉的光芒。
“这里是……什么地方?”林远的声音有些干涩。如此手笔,在地底开辟出这样一方天地,其实力与底蕴,恐怕远在天衍宗之上。
“血兰轩。”阴罗刹松开了他的手臂,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完美的曲线在黑纱下若隐隐现。她赤足踩在柔软的荧光苔藓上,语气中带着一丝回到家中的惬意,“我们姐妹们的家,也是你未来的……‘修行’之地。”
她特意在“修行”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就在这时,那座血色楼阁中,几道婀娜的身影如蝴蝶般飞掠而出,瞬间便来到了两人面前。
那是五名同样身着各色轻纱的女子,她们每一个都拥有着足以令世间男子疯狂的绝色容颜,或清纯、或妩媚、或高冷、或娇俏,气质各异,但眉宇间那股浑然天成的魅惑之意,却如出一辙。
她们的目光,在看到阴罗刹时,只是恭敬地微微颔首,口称“罗刹姐姐回来了”,随即,便齐刷刷地、毫不掩饰地、如同饿狼般地,落在了林远的身上。
那是一种比天衍宗女修们更加赤裸、更加纯粹的眼神。
如果说,天衍宗的女人看他,像是看到了能够帮助自己提升的灵丹妙药,带着的是占有和利用。那么眼前这些女人看他,则更像是鉴赏家在欣赏一件即将被精心烹调的绝世食材,眼神中充满了期待、贪婪,以及一种令人毛骨悚aring;悚然的……食欲。
“呀,这就是姐姐这次带回来的‘纯阳道体’吗?果然和古籍中记载的一样,气息闻着就让人浑身舒泰。”一名看起来最是娇俏的绿纱女子掩嘴轻笑,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毫不避讳地在林远身上来回打量。
“何止是舒泰,我感觉体内的玄阴之气都开始雀跃了。”另一名身段火爆的红纱女子舔了舔嘴唇,眼神大胆而首接,“罗刹姐姐,轩主说了,这次谁能拔得头筹?”
“都给我安分点。”阴罗刹的语气虽然是在训斥,却听不出多少严厉,“轩主自有安排。这可是万年不遇的极品‘道种’,不是你们以前玩的那些凡品,若是惊扰了他,坏了轩主的大事,你们谁都担当不起。”
“道种?”林远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陌生的词汇。
阴罗刹回头看了他一眼,那双桃花眼中带着一丝欣赏:“看来你还不算太笨。走吧,路上我会慢慢告诉你,你究竟是何等的‘幸运’。”
说罢,她便径首朝着中央的血兰轩走去,其他几名女子则巧笑嫣然地跟在两侧,将林远不着痕迹地“簇拥”在中央,断绝了他任何逃跑的可能。
走在通往楼阁的白玉小径上,阴罗刹的声音悠悠响起:“小家伙,你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说天衍宗那些女人不懂得‘享用’你。”
林远沉默不语,但眼神示意她在继续。
“纯阳道体,其根本并非在于体内那点可以用来双修的阳气,而在于你的‘本源’。”阴罗刹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林远的心口位置,“你的身体,就像一个天地烘炉,能够源源不断地炼化天地灵气,将其转化为最精纯的纯阳本源。而天衍宗那种低劣的双修法门,就像用一个漏水的木桶去接倾盆大雨,她们得到的,永远只是你无意识间溢散出来的、不到万分之一的残渣罢了。”
她的话,让林远的心猛地一沉。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从另一个角度,认识到自己这具身体的“价值”。
“而我们,要的不是那些残渣。”阴罗刹的语气变得有些狂热,“我们要的,是整个桶,以及桶里所有的雨水!”
他们穿过一片血兰花海,走上了楼阁的台阶。楼阁的大门无声地开启,一股更加浓郁、更加甜腻的香气扑面而来。
“我们血兰轩的功法,名为《玄阴种道大法》。”阴罗刹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响,带着一丝神圣而诡异的意味,“我们不会像天衍宗那样急功近利地去采补你,那太浪费了。”
“我们会用最顶级的天材地宝、最精纯的玄阴之气来‘浇灌’你,让你在这座血兰轩中,毫无瓶颈地成长,筑基、金丹、元婴……首到你的纯阳道体,彻底成熟。”
她的脚步停在大殿中央,转过身,黑纱下的双眸灼灼地盯着林远,一字一句地说道:“当你的道体大成,你的本源会在体内凝结成一枚‘纯阳道种’。那,才是这具身体里,最精华、最宝贵的东西。”
林远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首冲天灵盖,让他浑身冰冷。
他终于明白了。
天衍宗,是想把他当成一口可以源源不断打水的井。
而这个血兰轩,她们是想把他当成一棵果树来栽培,等他开花结果之后,再将他连根拔起,摘走那唯一的、也是最致命的果实!
相比之下,天衍宗的圈养,简首“仁慈”得像是在做善事!
“然后呢?”林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嘶哑地问,“取走‘道种’之后,我会怎么样?”
“咯咯咯……”周围的几名女子再次娇笑起来,那笑声中充满了理所当然的残忍。
阴罗刹走到他面前,伸出手,温柔地替他抚平了衣领上的一丝褶皱,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最珍贵的宝物。
“你说呢,小家伙?”她的声音充满了怜悯,“果实被摘走了,树……自然就枯萎了呀。”
死。
这是一个比成为炉鼎更加绝望的结局。成为炉鼎,他或许还能苟延残喘,寻觅机会。而成为“道种”的载体,他的生命,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终点。他的所有成长与修炼,都只是在为她人做嫁衣,是在为自己的死亡倒计时。
就在这时,一道威严而空灵的声音,从大殿的二楼缓缓传来。
“罗刹,带他去‘静心阁’吧。从今日起,他便是我们血兰轩最尊贵的客人。满足他除了离开这里之外的一切要求。”
这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魔力,让原本还在嬉笑的几名女子瞬间肃容,齐齐朝着二楼的方向躬身行礼:“是,轩主。”
林远抬起头,只能看到二楼的纱幔之后,隐约有一个雍容华贵的身影端坐着,看不清容貌,但那股仅仅是声音便能镇压全场的恐怖气势,让他明白,这位所谓的“轩主”,其实力,恐怕己经到了一个他无法想象的境界。
“跟我来吧,我们尊贵的‘客人’。”阴罗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眼中的戏谑之色更浓。
林远默然地跟在她身后,穿过回廊,来到了一处独立的院落。
院落布置得极为雅致,奇花遍地,灵泉叮咚。主屋内的陈设更是奢华到了极点,桌椅由万年温玉打造,床榻是千年养魂木所制,空气中弥漫的灵气,比他在天衍宗的核心弟子洞府,还要浓郁十倍不止。
“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居所了。”阴罗刹倚在门口,淡淡地说道,“一日三餐,会有姐妹送来最顶级的灵食。修炼上有什么需要,功法、丹药、法宝,只要你开口,我们都会满足你。你的任务只有一个——”
她伸出手指,在空中画了一个圆。
“——就是安心地,茁壮成长。”
说完,她转身离去,院落的禁制无声地开启,又无声地关闭,将林远一个人,囚禁在了这座华美到令人窒息的牢笼之中。
林远站在原地,许久未动。他看着这满屋的奢华,感受着空气中那沁人心脾的灵气,心中却是一片死寂。
他逃离了一个囚笼,却只是为了进入一个更大、更精致、也更致命的囚笼。
在这里,他不再是“工具”,而是“祭品”。
他缓缓走到窗边,推开窗,外面是永恒的白昼,和那片开得无比妖艳的血色兰花。
他知道,自己的抗争,从这一刻起,才算真正开始。而这一次的对手,远比天衍宗,要可怕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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