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春雨,缠绵却透骨生寒。
赵庭春将油纸伞又往南宫燕肩头倾了倾,目光扫过青石板上碎裂的天光。她鬓边那支由雪蚕王鳞片重铸的银燕簪,在雨雾中漾着温润的光泽,一如他漠北归来时的承诺护她风雨不侵。
“阿姐,凤凰!”小棠脆生生的呼唤打破寂静,指着街角转瞬即逝的糖画摊。
“乖,先吃药。”南宫燕俯身,将一粒蜜饯塞进小姑娘嘴里,目光却担忧地投向药庐深处。
药庐内,艾草苦香与暗涌的紧张气氛交织。
李雨春盯着炉火上翻滚的药罐,周春雨静立一旁,腰间虎符的“李”字在水汽中模糊不清。而最奇异的,是王小沐与小桃——小桃正捏着一根银针,小心翼翼地戳着王小沐的手背。
“小沐哥哥,你的血…是甜的。”小桃仰起脸,眼瞳亮得惊人。
“胡闹!”李雨春端药走来,轻声呵斥。
王小沐却卷起袖口,露出臂弯淡青的寒玉诀印记:“无妨。她说得对,这血脉,或许真能克毒。”
小桃猛地抓住他的衣角,声音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急切:“我阿奶说,雪蚕王的后裔,血中有雪魄!她还说…《霜华录》的下卷,就埋在镜湖山庄的枯井里!”
“镜湖山庄?”赵庭春收伞步入,声音骤沉,“那鬼宅百年无人敢近,镜湖先生满门皆殁于此。”
“可井里有块会发光的碑!”小桃争辩道。
李雨春手中的药勺“当啷”坠地,脸色煞白:“小桃!这些话谁教你的?”
“是阿奶…她临走前说,镜湖山庄的秘密,该让雪蚕王的后裔知道了。”小桃眼圈一红,“她说我…姓沈。”
“沈清欢。”
这个名字像一道惊雷,在赵庭春脑中炸开。漠北地牢,那位女子临终前灼灼的目光与嘱托——“小沐,照顾好阿娘的骨血”——此刻与眼前小桃的眉眼重重叠合。
“我去。”王小沐豁然起身,铁剑低鸣。
“不可!”李雨春抓住他手腕,“那井中瘴气剧毒,触之即死!”
“我的血,不怕毒。”王小沐语调平静,却不容置疑。
周雨水上前一步,亮出虎符:“属下陪小姐同去。老家主与镜湖先生有旧,此事李家不能置身事外。”
李雨春咬牙,从怀中掏出一个绣着并蒂莲的锦囊,塞给赵庭春:“这是我娘留下的…里面有《霜华录》的残页。危急时,或可保命。”
镜湖山庄,死气凝结。
雨水冲刷着飞檐青瓦,却洗不净那股陈年霉腐气息。朱漆大门上锈锁斑驳,门环缠绕的褪色白绫,在风中如冤魂低语。
王小沐剑光一闪,铜锁应声而断。门轴呻吟着洞开,露出荒草蔓生的庭院和一株枯死的桂树,枝头残破的红绸诡异地飘荡。
循着周春雨指引,众人来到老槐树下的古井旁。井口石碑,“寒玉”二字依稀可辨。
“小沐哥哥,井底…有光。”小桃怯生生指向井下。
月光恰在此时穿透云层,照见井水幽蓝泛光。王小沐探身,以剑尖勾动井中石碑,其上密布的蝌蚪文,与《霜华录》同源!
“是下卷!”李雨春惊呼,“镜湖先生竟是为守护它而亡!”
就在王小沐欲拉起石碑的刹那,异变陡生!
浓稠如墨的黑雾自井口喷涌而出,雾中一只青灰色的鬼手猛然探出,抓向石碑,刮出刺耳锐响!
“退!”周春雨虎符掷出,击向黑雾。
王小沐剑风扫荡,黑雾暂散,一具森白骸骨浮上水面——骸骨手中紧攥半块黑衣教令牌,而肋骨间,竟深深钉着一枚尾刻“天山”二字的透骨钉!
“黑衣教!天山寒玉钉?!”清露师姐的声音蓦然响起,她如一片落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院中,面露骇然,“此钉唯有掌门亲传方能施用!”
李雨春惊得锦囊脱手。赵庭春拾起,取出残页与王小沐刚从骸骨中得到的下卷绢帛一对——
严丝合缝!
“原来如此…”赵庭春声音干涩,“下卷记载的,并非修炼之法,而是…雪蚕王的重生秘术!”
李雨春快速翻阅,指尖颤抖:“上卷言其是雪魄所化,下卷却揭露…它只是‘容器’,真正关键的是…‘血魄’!”她倏地抬头,目光首刺小桃,“小桃的血,就是血魄!”
小桃浑身剧颤,眼瞳瞬间泛起幽蓝异光,脖颈上一块雪蚕王鳞片形状的胎记隐隐发光。她声音空洞,不似人声:“阿奶说…我是容器,是为重生而存在的…”
“不!”王小沐的铁剑铿然落地,他一步踏前,紧紧握住小桃冰冷的手,“你不是容器!你是小桃,是我王小沐的妹妹!”
他话语中的决绝与暖意,似阳光刺破迷雾。小桃眼中蓝潮消退,“哇”地一声哭出来,扑进他怀里:“哥哥,我害怕…”
“不怕。”王小沐轻抚她的头发,“哥在。”
赵庭春望着相拥的二人,心中百感交集。雪华初遇至今,他方真正明了,侠义并非虚名,而是黑暗中相互扶持的灯火,是绝境中不惜自身的那一挡。
“走,回去。”他拉起南宫燕的手,“小桃需要静养。”
雨不知何时己停。残破的镜湖山庄重归死寂,只有井中幽光,如一只冰冷的眼睛,窥视着人间。
而在远处一座高楼的阴影里,一道戴着黄金面具的身影,将井边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他指尖着一枚与井中骸骨上一模一样的寒玉钉,嘴角勾起一抹玩味而冰冷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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